这时王强走过来,听到大队长和政委的谈话,就眨着小眼插进来说:
“政委!我们这一去,可得象个样呀!我们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使人家看到咱这枣庄搞洋行、打票车的铁道游击队,到底不熊气呀!穿戴好,武器好,这一切都是从鬼子手里夺来的呀!”
“这样对他们,当然是有作用的。不过我们这次是到一个新地区,而且是农村,在服装上和农民很悬殊,就会随时暴露我们的目标。暂时这样搞一下还可以,因为那地方可能是个空隙,以后斗争残酷了,我们就得和农民一样打扮了。”“对的!”老洪点头同意政委的意见,“咱们应该走乡随乡才对!”
“对!”王强眨着眼,摸了一下自己的分发头,笑着说,“这个样子,在枣庄很普遍,可是在农村打游击就吃不开了,到时候我领头剃掉它!
队伍又向西进发了。傍晚到达洪山口,出山口不远就是津浦干线。他们在一个山庄里吃晚饭,准备天黑后,横越津浦路。
在吃饭前,政委和老洪、冯老头三个到山口的高处,眺望着西边的地形。三个人站在高石头上,身上浴着夕阳的红光,静静的屹立在那里,象三座紫色的铜像。
政委向西望去,眼前除了一两个小山头,全是一片碧绿的平原。津浦铁路象条黑线似的,从北向南伸去;在右边铁路尽头的绿树丛里,有个巨大的水塔伸出,那就是临枣线和津浦线的会合点——临城车站。他把眼睛越过铁路向远处望去,看到一望无际的湖水,夕阳照耀着水面,泛着一片琥珀色的光。靠近岸边有一座黑色的小山,象伏在水里的一只骆驼,背峰露在水上,政委便问冯老头:
“那是什么地方?”
“微山岛,方圆有十来里,上边有六七个小庄子,据说那里是汉张良隐居的地方,是真是假不知道,不过那里确有个张良墓。这山岛西北边是上百里的水路,东边靠陆地较近,坐船走八里水路就靠岸,再往东走一里陆路,就是沙沟车站了。从临城往西到湖边,走十多里上船;从杨集上船到微山,得走十八里水路。”
冯老头是那么熟悉的讲解着,政委深深的感到这老人是熟悉当地情况的,他就问老人:“咱那班人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杨集,正在湖边,因为敌人要保护铁路,铁路两旁的村子,都成立‘爱护村’。不过湖边那一带,敌人除扫荡出发到那地方,平时还顾不到那里。今晚上我们就要赶到杨集,离这里还有二十多里路。”
政委再抬头望了一下前边的地形,津浦路正沿着湖边向南蜿蜒而去。铁路右边是微山湖,左边是脚下的山脉,他在欣赏着这有山有水、未来开展斗争的地方。他回头对老洪说:“这是个好地方!”
“我们在这里要和敌人展开生死斗争!”
他们走向山坡,到庄子里吃过了晚饭,天已经黑下来。趁着皎洁的月光,队伍出了洪山口,向山下不远的津浦铁路线前进。
彭亮、小坡带着他们的小队,走到队伍的前边作前卫,担任着这行进的小部队的警戒。冯老头在头里带着路,他拄着一根枣木棍子,上身一躬一躬的,白胡子不住的飘动。可是他的脚步却很轻快,如果你从他下半部看他那轻快的脚步,你简直就不相信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行进。
“要把棍子换上龙头拐,真象土地庙里的土地,可是他的腿脚却和年轻人一样有劲。”
彭亮听到小坡的嘻笑,很严肃的说:“别看他象土地啊!听政委讲,他还是个老革命哪!”
冯老头领着队伍,钻过铁路的桥洞。他在路基旁边往北望了一眼临城站的灯光,指着铁路边的村庄,愤愤的对彭亮说:
“这靠铁路边的村子,都被敌人控制着,咱们绕着它走。”彭亮点了点头,跟着这老头穿小道,走小沟,绕过村子,在这夜的原野上前进,有时他们就直接从田埂上穿过。老人的脚步越走越带劲了,一种兴奋的力量在支持着他。他身后有六棵匣子枪跟着他,再后边又是十二棵。这是一支了不起的人马,他们在枣庄把鬼子闹得天翻地覆,现在这支神兵被他带到自己家乡来了,在这过去他曾闹过革命的土地上,将要展开伟大的斗争。想到这里,老人仿佛又把十多年前的劲头拿出来了。象对着自己的乡亲,他扬眉吐气的说:“我给你们带来了一支了不起的人马,好叫日本鬼子知道一下厉害!”彭亮在月光下,看到老人解开怀,象和人吵架似的走着,就问:“老大爷,你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