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混过了一个星期,这天下午,忽然听差来说:“北京何小姐请听电话。” 家树听了,倒不觉一惊。有什么要紧的事,巴巴的打了长途电话来!连忙到 客厅后接着电话一问,何丽娜首先一句便道:“好人啦!你到天津来了,都 不给我一个信。”家树道:“真对不住。我走得匆忙一点,但是我走的时候,请我表嫂转达了。”何丽娜问:“怎么到了天津,信也不给我一封呢?”家 树无话可答,只得笑了。她道:“我请你吃午饭,来不来?”家树道:“你 请我吃饭,要我坐飞机来吗?”何丽娜笑道:“你猜我在哪儿,以为我还在 北京吗?我也在天津呢。我家到府上不远,请你过来谈谈好不好?”家树知 道阔人们在京津两方,向来是有两份住宅的。丽娜说在家里,当然可信,不 过家树因为彼此的婚姻问题,两家都有些知道了,这样往还交际,是更着了 痕迹。便道:“天津的地方,我很生疏,你让我到哪里撞木钟去?”何丽娜 笑道:“我也知道你是不肯到我这里来的。天津的地方,又没有什么可以会 面谈话的地方,这样吧,由你挑一个知道的馆子吃午饭,我来找你;不然的 话,我到你府上来也可以。”家树真怕她来了,就约着在一家新开的馆子一 池春吃饭。放下电话,家树坐了人力车到饭馆子里时,伙计就问:“你是樊 先生吗?”家树说是。他道:“何小姐已经来了。”便引家树到了一个雅座。 何丽娜含笑相迎,就给他斟了一杯茶。安下坐位,家树劈头一句,就问你怎 么来了?何丽娜也笑说,你怎么来了?家树道:“我有家在这儿。”何丽娜 便笑着说:“我也有家呀!”家树被她驳得无言可答了,就坐着喝茶。二人 隔了一个方桌子犄角斜坐着,沉默了一会,何丽娜一个指头,勾住了茶杯的 小柄,举着茶杯,只看茶杯上出的热气,眼睛望了茶上的气,却笑道:“我 以为你很老实,可是你近来也很调皮了。”说毕,嘴唇抵住了茶杯口,向家 树微笑。家树道:“我什么事调皮了?以为我到天津来,事先不曾告诉你吗? 但是我有苦衷,也许将来密斯何会明白的。”何丽娜放下茶杯,两手按住了 桌子,身子向上一伸道:“干吗要将来?我这就明白了。我也知道,你对于 我,向来是不大了解的;不过最近好一些,不然,我也不到天津来,我就不 明白这件事,你和我一点表示没有,倒让你令叔出面呢。”她这样说着,虽 然脸上还有一点笑意,却是很郑重的说出来,决不能认为是开玩笑的了。家 树因道:“密斯何!这是什么话,我一点不懂,家叔有什么事出面?”何丽 娜道:“你令叔写信给陶先生,你知道不知道?”答不知道。又问:“那么,你到天津来,是不是与我有点关系?”家树道:“这可怪了。我到天津来,怎么会和密斯何有关系呢?我因为预备考大学的时候,不能到天津来;现在 学校考取了,事情告了一个段落,北京到天津这一点路,我当然要来看看叔 叔婶婶,这决不能还为了什么。”家树原是要彻底解释丽娜的误会,却没有 想到话说得太决绝了。何丽娜也逆料他必有一个很委婉的答复,不想碰了这 一个大钉子,心里一不痛快,一汪眼泪,恨不得就要滚了出来。但是她极力 的镇定着,微微一笑道:“这真是我一个极大的误会了。幸而这件事,还不 曾通知到舍下去,若是这事让下人知道了,我面子上多少有点下不去哩。我 不明白令叔什么意思,开这一个大玩笑。”说时,打开她手拿的皮包,在里 面取出一封信来,交给家树。看时,是樊端本写给伯和的。信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