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京土语,谓纠缠不清之事或人也。)我不去了。”说着手一掀门帘 子,卷过了头,身子一转,便进房去了。沈三玄看她身子突然一掉,头上剪 的短发,就是一旋,仿佛是僵着脖子进去了。他心里卜通一跳,要安慰两句 是不敢;不安慰两句,又怕事情要决裂,站在屋子中间,只管抽烟卷。半晌,才说道:“我没有敢麻烦呀,我只说了一句,你就生气了。”凤喜道:“早 上我还没起来,就听见你问妈了。你想巴结阔人,让我给你去作引线,是不 是?凭你这样一说,我要不去了,看你怎么样?”沈三玄不敢作声,溜到自 己屋子里去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沈三玄一看凤喜的脸色,已经和平常一样,这才从 从容容的对沈大娘道:“你下午要出去的话,你就出去吧。我在家看一天的 家得了。”沈大娘口里正吃着饭,就只对他摇了一摇头,沈三玄道;“那尚 太太就只说了要大姑娘去,要不然,你也可以跟了去;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以后彼此走熟了,来往自然可以随便。”他说话,手里捧着筷子碗,下巴直 伸到碗中心,向对面坐的凤喜望着。凤喜却不理会,只是吃她的饭。沈三玄 将筷子一下一下的扒着饭,却微微一笑,沈大娘看了一看,也没有理会他。 沈三玄只得笑道:“我这人还是这样的脾气,人家有什么事没有办了,我只 同人家着急。大姑娘到底去不去?应该决定一下。过一会子,人家的汽车也 来了,可是依着我说,哪怕去一会儿,就回来哩,那都不要紧;可是敷衍面 子,总得去一趟,原车子回来,要不了多少时候,至多一点钟罢了!”说到 这里,凤喜已是先吃完了饭,就放下了碗,先进去了。沈三玄轻轻的道:“大 嫂你可别让她不去。”沈大娘道:“你真贫。”说着,将筷子一按,拍的一 声响,左手将碗放在桌上,又向中间一推,她虽没有说什么,好像一肚子不 高兴,都在这一按一推上,完全表示出来。沈三玄一人自笑起来道:“我是 好意,不愿我说,我就不说。”他只说了这句话,也就只管低头吃饭。往常 一放下饭碗,他就要出门去的,今天他吃过饭之后,却只是衔了一根烟卷,不停的在院子里闲步。到了两点钟,门口一阵汽车响,他心里就是一跳。出 去开门一看,正是尚宅派来的汽车。车子上先跳下两位挂盒子炮的武装兵士 来,沈三玄笑着点了点头道:“二位不是黄副官派来接沈姑娘的吗?她就是 我侄女,黄副官和我是至好的朋友。”于是把那两位兵士,请到自己屋子里 待着,悄悄的走到北屋子里去,对沈大娘道:“怎么办?汽车来了。”沈大 娘道:“你侄女儿她闹蹩扭,她不肯去哩。”沈三玄一听这话慌了,连道: “不成,那可不成。”沈大娘道:“她不愿去,我也没法子。不成又怎么样 呢?”沈三玄皱了双眉,脖子一软,脑袋歪着偏到肩上,向着沈大娘笑道: “你何必和我为难,你叫她去吧。两个大兵,在我屋子里待着,他们身上,都带着家伙,我真有些怕。”说话时,活现出那可怜的样子,给沈大娘连连 作了几个揖。沈大娘笑道:“我瞧你今天为了这事,真出了一身汗。”沈三 玄还要说时,只见凤喜换了衣履出来,正是要出门的样子,因问道:“要不 要让那两个大兵喝一碗水呢?”凤喜道:“你先是怕我不去,我要去了,你 又要和人家客气。”沈三玄笑着向外面一跑,口里连道:“开车开车,这就 走了。”他走忙了,后脚忘了跨门槛,扑咚一声,摔了个蛙翻白出阔。他也 顾不了许多,爬了起来,就向自己屋子里跑,对着那两个兵,连连作揖道: “劳驾久等,我侄女姑娘出来了。”两个护兵,一路走出去,见凤喜长衫革 履,料着就是要接的那人了。便齐齐的走上前,和凤喜行了个举手军礼。凤 喜向来见了大兵就有三分害怕,不料今天见了大兵,倒大模大样的,受他俩 的敬礼,心下不由得就是一阵欢喜。两个大兵在前引路,只一出大门,早有 一个兵抢上前一步,给她开了汽车门。凤喜坐上汽车,汽车两边,一边站着 一个兵,于是风驰电掣,开向尚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