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虽多,交钱的只有一半左右,另一半人,说是来做政策咨询,也有请愿的意思。
说起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当民办教师的时间越长,越是交不起工龄钱,大家都觉得应当按实际收入的一定比例付工龄钱才合理。
最早的时候,每个月只有四元钱工资,而且一直拿了将近十年,现在算工龄钱,一个月就要交几十元,连教育局的人都说不合理。
二十几年了,他们的工资才涨到七十元左右,还是由村委会和教育站各发一半。
可问题是民办教师转正后,必须进社会保险这个“笼子”,而进“笼子”的规矩,就是中南海的人也没法改变。
邓有米在教育局见到了张英才。
张英才虽然忙得不可开交,还是抽空对他说,这件事不可能再有转折了。
张英才的意思是叫余校长他们排除万难也要将这笔钱交上,交了钱,往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张英才还说,已经有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块肥肉了,有几个民办教师交不起这笔钱,就有可能便宜几个乌龟王八蛋!
这番话让大家想起张英才上次回界岭小学时的表情。
或许那时候张英才就晓得这鬼政策了,才在心里替他们难受。
谈到下一步该如何办,余校长和孙四海都不做声,但让人觉得他俩已心中有数了。
说起来真快,才一个月,黄会计来送工资时,就将邓有米和万站长一起,列在公办教师的工资单上。
邓有米签字领钱时,双手情不自禁地抖动。
黄会计笑着说。
他发了几天工资,没见到一个民办教师不激动。
难得受宠,针鼻大小的一点好事,就激动得要患心脏病了。
黄会计又提醒余校长和孙四海快点到县里去交钱,若不交钱,名字上不了工资表不说,一过期限,有可能连收条都不让写了。
余校长不同他说这些,只问万站长在不在家。
听说万站长又带李芳去省城医院做放疗去了,余校长轻轻地啊了一声。
黄会计敏感地告诉他,万站长的本钱被李芳的病掏空了,如今是寅吃卯粮,就连李芳送给他的那辆摩托车也折价卖了。
真想借钱,最好到没有民办教师的城里去找亲戚熟人。
乡下有钱的人本来就少,突然间这么多民办教师要转正。
有点闲钱的人家,早被捷足先登的人借空了。
黄会计还说,全乡的民办教师中,除了界岭小学的三位,其余的人都找他借过钱,弄得他夜里都不敢开灯,听到有人敲门就心生烦躁。
余校长说,自己只是问问,好久没看到万站长,有些想念。
因为余校长和孙四海还没办好手续,邓有米不好太高兴。
但他一定要让成菊好好享受一下,便趁着周末再次去县城:用领到的第一笔公办教师工资,给成菊买了一枚金戒指。
天气很冷,但阳光很好。
戴上金戒指的成菊,执意要到大大小小的村子里走一走。
成菊的手粗糙得像是红豆杉的皮,食指上的金戒指在晴空中一闪一闪十分夺目。
看到的人没有不羡慕的,都说她跟着邓有米过了二十多年苦日子,一夜之间就彻底翻身了。
当然,也有人不高兴。
最不高兴的是村长余实的妻子。
因为成菊的金戒指,与她那戴了几年的金戒指一模一样。
正像俗话所说,成菊真的是睡着后笑醒了。
邓有米领了第二个月的工资了,成菊还是有事没事就在那里痴笑。
下来巡诊的乡卫生所所长看过后,怀疑她患了癔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