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才做了一个手势,不让他打招呼,然后走到叶碧秋的母亲面前,大声问:“你今天背了哪篇课文?”
“第十七课,张老师要检查吗?”
叶碧秋的父亲听了,指着张英才追问她十七课是什么。
叶碧秋的母亲说:“张老师是来考我的!第十七课:这个办法真好。毛主席七岁的时候,有一回,和小伙伴们到山上去放牛。怎样又能放好牛,又能多砍些柴,还能捡些野果子呢?他和大家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们分成三个组,一组放牛,一组砍柴,一组捡野果子。天快黑了,放牛组把牛喂得饱饱的,砍柴组砍到许多柴,捡果子组捡了满筐的野果。他们把柴和果子分成几份,每人一份。大家高兴地说:这个办法真好。毛主席把自己的一份让给了最穷的伙伴。”
叶碧秋的父亲大叫奇怪,张英才在界岭小学时,叶碧秋的母亲没见过他几次,离开三年多,这女苕居然一点不差地记得牢牢的。
张英才没有进屋去,就在稻场上站着。
叶碧秋的父亲说,叶碧秋每次写信回来,都要问张老师是不是回到界岭小学了。
她小姨给她回信,说像张老师这样的男人,应该去外面寻找更广阔的世界,界岭又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不需要重要人物来守护。
叶碧秋总与小姨辩论,她说,不管张老师走多远,最终还是要回界岭小学的。
她还与小姨打赌。
张英才很好奇,他想看看叶碧秋信里还写了些什么。
叶碧秋的父亲说,叶碧秋的信都是写给小姨的,她小姨只将与父母有关的部分念给他们听,一个字也不肯多念。
这样说着话,张英才忽然发现自己心里有种留恋,连忙站起来,很决绝地走开了。
小路更小了,深秋,各种成熟的颜色,或浓墨重彩,或轻描淡写,涂满了所有植物与山岩。
这样的路更加让人牵挂。
小路变得最小时,老村长的墓地出现了。
虽然是独自走来,张英才已经没有当初的害怕了。
他在那块擦得干干净净的墓碑前面站了好久,才继续往前走。
时间不长,就到了王小兰家。
稻场上没有人,只有一群鸡在觅食。
一只大狗从竹林里钻出来,正要吠叫,忽然将两只前爪一伸伏在地上,身后的尾巴在地面上来来回回地摆个不停。
很显然,它还记得张英才,也还能从张英才身上嗅出粉笔气味来。
张英才正在想这是谁家的狗,屋里有人喊王小兰,说外面有人,让她出去看看。
出现在家门口的王小兰,与在学校里的王小兰判若两人。
虽然昨晚已经见过张英才,王小兰还是有些惊喜。
王小兰大声说:“张老师一去好几年,外面世界那样精彩,怎么舍得回来看看自己的发祥地?”
张英才也大声说:“当初上山时,舅舅就提醒,要我当心别中了界岭小学的毒,想不到还是没逃过,没办法,只得回来找解药。”
王小兰说:“只怕是中了哪个女孩的毒!”
话音刚落。
王小兰的丈夫就在屋里破口大骂,说别的女人还懂得要卖笑就去外地,王小兰太不要脸了。
丢丑丢在家门口。
王小兰也是听惯了,扭头回应丈夫:从今往后,就算外面杀人放火了,他也别想叫她出来看一眼。
紧接着她用极低的声音,让张英才捎话给孙四海,下午她会照常去学校接李子。
张英才将王小兰的话转述给孙四海后,学校里马上响起让人心动的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