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一向睡下去就没完没了的张英才,突然被一阵琴音惊醒,迷糊之中,似乎听到有人在问:这么好听的凤凰琴,是谁弹出来的?
等到完全清醒了,才听到夜空中弥漫着一首往日的歌曲。
张英才披上衣服,打开房门,朝着有灯光的屋子走去,原来是蓝小梅在轻轻哼唱。
见到张英才,蓝小梅说,本来已经睡下了,见孩子们的衣服破得实在看不下去,就爬起来帮忙补一补。
蓝小梅感叹,城里人也有穿破衣服的穷人,可他们晓得将破衣服补出花样来穿。
界岭人呢,衣服破了就当成破衣服穿,弄得窟窿连窟窿,穿着不舒服,看着更不舒服。
这大概也是外面的人说的界岭人的苕吧。
因为是女生宿舍,张英才在门口站了站,便又回去接着睡。
想不到一下子睡过了头,等到真真切切地听到笛声时,操场上升旗仪式已经开始了。
张英才隔着窗户看过去,除了旗杆下多了一块大石头,此情此景与当初完全一致,连那笛声也没有因为有了民办教师转公办教师的红头文件,而变出一丝一缕的欢快。
有人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张老师起床了吗?”
听声音是蓝小梅,张英才连忙打开门。
蓝小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要下山了,麻烦你对余校长说一声,我放了一样东西在他屋里。人家在升国旗,很严肃的事,我就不打扰了。”
张英才本来想要她自己去说,却又抵挡不住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
蓝小梅刚从后门离去,张英才便去余校长屋里,果然发现蓝小梅将那双皮鞋放在床头的樟木箱子上。
张英才忽发奇想,将皮鞋拿起来,换个地方放下,掩上门退出来时,忍不住捂着嘴笑。
升旗仪式结束后,张英才装着刚刚起床,抱怨余校长没有叫他起床参加升旗仪式。
张英才刷过牙,见余校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说,是不是因为要转成公办教师,就觉得学生们也变得更可爱了。
余校长喃喃地说:“听学生们说,昨天夜里蓝小梅通宵没睡,将他们衣服的窟窿全补上了。”
张英才问:“蓝小梅人呢,她去哪里了?”
余校长也纳闷:“一大早她能去哪里呢?”
张英才心知肚明,却不做声。
余校长招呼学生们整理寝室,自己也回屋整理床铺。
张英才将几个手指撮在一起,等余校长发出惊叫时,顺势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这是谁的皮鞋?”
张英才心里笑了一下,进屋看了看说:“好像是你送给蓝小梅的!”
余校长的脸上堆满疑云:“干吗要放在我的被窝里?”
“这意思是说,她愿意帮你煨脚哩!”
“你别将牛头不对马嘴的事扯到一起。”
“难道界岭的风俗变了,嫁姑娘时,不再在被子里包一双给新郎穿的新鞋?”
余校长咧了咧嘴,算是笑了:“这么说,蓝小梅已经走了?”
张英才点点头:“人家掏心掏肺摆明了心事,下一步得看你了。”
余校长说:“张老师,你可不要开我的玩笑!”
张英才说:“余校长,像你这样当断不断,再多的好事也会被你耽误。”
余校长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说:“你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亲手将这皮鞋送给蓝小梅。”
余校长摇摇头:“那我做不到。难道要我当面对她说,这双鞋没人要,请你帮忙穿上它吧!”
张英才说:“皮鞋的事,提都不要提,那只是一个借口。你应该对她说,我爱你,我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