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泼妇!敢给咱爷们儿来这一套!”戴墨镜穿警服的组员,熟练地拧过淑贞的胳膊,向地上一揉,又踢过一脚去。
淑贞被摔到地上,又被揪起来。脸上、胳膊上、身上满是血迹、泥土。
“你们这些不讲理的东西!你们凭哪一条王法把岳鹏程关起来?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算不完的帐!”
淑贞又向厢房去,但又一次被踢倒了。街上等候的群众闻声而来,把一座小院挤得水泄不通。有人哭泣有人抹着眼睛。
“要讲理?要王法?要算帐?”戴墨镜的警察,好象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大耍威风的机会,解下铜头宽边腰带,在人们面前晃悠着:“行啊!去讲啊!去要哇!
去算啊!可你找得到咱爷们儿头上?有本事找县委黄书记去!是黄书记派我们来的,这就是理!就是法!你想算这个帐,就怪不得咱爷们儿啦!”
呼啸的腰带落到淑贞身上,又在众人头顶飞舞。
淑贞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鼻尖、嘴角、额头挂着血迹也挂着愤怒。那愤怒在人群里传播开去,整个院落掀起一重骚动。
匆匆赶来的尹组长,不知是害怕惹起众怒,还是另有心思,急忙制止住警察,把群众“劝”出院去,并且让淑贞整理了一下,亲自把她领进隔壁的那个厢房里。
办公室院里发生的事,岳鹏程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他怀疑某些地方出了误会,相信事情很快会弄清楚,因而极力避免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会不顾一切后果,把那副墨镜砸成碎片,再一片不留地扎进那个畜牲的眼眶子里去!”
他搂着扑进屋来的淑贞,察看着她的伤痕,干涩的眸子里,也禁不住泛起了一重热潮。
“我的小贞,让你跟我遭了多少难……我知道我有错,有些事不该那么做,不该不听你和云婶的劝。……”
前一段时间,为着木器厂请客送礼和去鞍钢搞钢材的事,以及与工商税务部门发生的几件矛盾,岳鹏程与几位支部委员发生了分歧。羸官告诉了淑贞,淑贞劝过岳鹏程,岳鹏程没听进耳朵里去。肖云嫂得知消息后,让孙女小玉把岳鹏程找去,好不严肃地批评了一顿。岳鹏程嘴上认了错,回来后却依然故我,并且撤换了去找肖云嫂的两名支部委员。
“可我一没贪污公款,二没犯那么大罪。还有你知道,这些年我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心,把大桑园翻了几个个儿。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他们没有理由把我怎么样!”
淑贞用力点着头。一点不错!一点不错!她心里就是这么认定的。
她回家做好饭,给羸官送去,把银屏托给邻居照看,便又回到那又黑又潮,散发着熏人的霉臭气味,墙旮旯里时而还有老鼠追逐的厢房里。
天黢黑,厚重的雪云包围了整个天地宇宙。北风象张牙舞爪的狼群,疹人地呼号着,以集团的力量,向小屋发起一次次进攻。门窗被撕烂了,“狼群”带着助纣为虐的雪花,冲进窗棂门缝,用尖利的牙齿和爪子,撕扯着小小的厢房,和厢房里的生灵。
淑贞用单薄的躯体紧紧拥抱着丈夫。如果能够用自己的躯体燃起一盆火,让丈夫在自己的怀抱里温暖安然地度过这最后的一个夜晚,她也决然不会有半分犹豫。
的确是最后的。晚饭回家时,她已得到通知,让她为岳鹏程准备好要带的衣物,明天一早警车就要带人走。从尹组长那里,她看到了两天前就签发了的逮捕证。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命运为什么这般不公,一次次地把无情的狼牙棒,落到这位善良的女人身上!
天明了,让人诅咒的天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