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得了吧!就凭你那两面人和伶牙利齿?”
“行行,我服了你了还不行,我的大主任。”
“你服我什么?你得服人家这种精神!”
“哎!……”
街的另一边,银灰色的小皇冠疾驰而来。岳鹏程下车,齐修良连忙迎上向他低声汇报着,陪他来到房前。他未及察看,就被四户群众欢围住了。
“谢谢你呀,书记!”
“多亏了你书记呀!”
“书记,到俺家喝口水吧!”
…………
七嘴八舌,老少爷们一片感激涕零。
“你们感谢我么个呀!”岳鹏程郑重地说,“你们遭了灾,我知道得晚、处理得晚,你们应该骂我才对。”
一句话说得四户人家心里煮了沸汤。
“书记,我们保准好好干,对得起你!”
“书记,你可千万保养好,可别累坏了呀!”
“书记,俺老百姓可就指望你啦!”
…………
对这些滚烫滚热的话,岳鹏程似乎并不感兴趣,说:“大伙先安顿安顿吧!还有么困难尽管提,我尽量办!”
四户人家刚散,四个单位的正副厂长经理,一溜串儿低着脑袋来到面前。他们头上、衣服上沾满灰泥土粒,疲惫不堪却站得笔挺溜直,眼珠儿带着几分呆滞地斜视着街面,等待着一场无可避免的雷霆和厄运的降临。
岳鹏程正眼不瞅,问齐修良:“于小银来了吗?”
“来了。”齐修良从人群后面,拽着领过一个二十一二岁的青年。不知是被找来得过于匆促,还是过于紧张,青年耷拉着头,一双脚不停地交叉揉搓着。
“你就是于小银?”
“嗯。”
“房子刮坏,是你报告的?”
“是……不,我是说着玩的。真的!……”
“你到厂几年了?”
“三年。
“现在是几级工?”
“二级。
岳鹏程嘴唇只一动,对齐修良说:
“通知灯具厂,于小银从今天起定为四级工。另外,颁发两千块钱奖金,通报全公司表彰学习!”
于小银蓦地抬起头,上下眼皮鸡啄米似地眨巴着。
“这是书记对你的表扬,还不快谢谢书记!”齐修良读了于小银一把。
“书记万岁!”于小银突然一个高儿蹦起,野驴撒欢般地跑去。跑去好远,又一扬手送过一声呼叫:
“书记万万岁!”
四个单位的厂长经理,越发感到了末日的来临。岳鹏程的奖惩制度,是盖着总支和总公司的大印下发到各单位,并且向全体职工公布多次的。但他兴之所至、怒之所生,随时都可以用口头的法律加以修正或发挥。一个职工迟到三分钟被他发现,张口罚款三百元。一个干部让木器厂的师傅帮助做了一个茶几,茶几当场被劈烂,干部当场被撤职,那位木工因为用了公家的铝和刨子,当场被宣布罚交折旧费一千五百元。大桑园的真正法律是在岳鹏程嘴唇上。这些厂长经理们是再清楚不过的。
重奖必有重罚。报了一句信几赏金两千、提升两级,他们这些失职的“父母官”……
“你们几位老爷干了一夜,受了点教育没有哇?”岳鹏程和眉善目打量着众人。
没人回答。这种时候,你把心中的懊侮刻上石碑、铸作铜字,也没有丝毫意义了。
岳鹏程也不追逼,在众人面前走动了几步,忽然说:“你们累了一夜,我也不批评你们了。不过你们得记住,哪个在大桑园耍官僚、不管老百姓死活,我岳鹏程就是他的第一个克星!就这样吧,今天放你们一天假,各人回去洗洗澡睡一觉,准备到大会上作检查。”
厂长经理们象报信的青年一样,一齐愕然地偏起脑壳,神经质似地把眼皮紧张地开启和关闭着。
难以置信!这真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