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定的教授职称终于批下来了,研究所的同事和熟人嚷着让刘安定请客。这是惯例。成为正教授,毕竟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也标志着学术称号达到了顶点,再无台阶可以攀登,从此便可一辈子坐在这个高处,享受应该享受的待遇,得到应该得到的尊敬。但请客也有讲究,一般要分期分批请,比如先答谢领导,再感谢职称部门的工作人员,然后和同事朋友共庆。刘安定虽然是校长助理,因一般不常到行政大楼,和那些领导也不太熟,便决定不请领导。也因为工作忙,便决定将职称部门的工作人员和同事一起请。
因为是领导了,刘安定不想把庆贺搞得太豪华,简单一点就可以了,但原计划请十几个人,结果一下来了三十多个,和西台县工程扯点关系的教职工都来了。这样大的声势,搞得刘安定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有点提心吊胆,生怕领导知道了会有看法,认为他烧包显摆。
教授的问题解决了,在办理宋小雅的调动手续时,却遇到了麻烦。按人事厅的规定,企业职工一律不准调入事业单位,所以送去的调动报告被人事厅挡了回来。
刘安定并没料到事情这么难办,但这事不办不行。想来想去,只有求刘部长了。但刘部长多次说过,他就怕熟人求他办事,他也表示过同感和理解,现在却要求人家,张不开口不说,万一人家推说和人事厅的人不熟悉,婉言谢绝了,以后相处就很难为情了。
刘部长最近有事外出,已经多天没来学校了,刘安定想,等刘部长来,找个机会在他面前委婉地提提,探探他的口气再说。
这天天黑时接到王德礼的电话,说他在省城,要请省城的几个领导吃饭,要刘安定也来陪陪。刘安定问请的是谁。王德礼说是个副厅长,你不认识。然后王德礼开玩笑说:"教授一来,宴席的规格就提高了一层,我们脸上也有光了,你一定要马上来。"
到来,才知道被请的是卫生厅的一个副厅长和几个处长,好像是县里要申请一笔计划生育方面的投资。介绍刘安定时,王德礼说刘安定是全省最有名的教授,农业大学的校长助理。然后又说:"何副厅长的儿子就在你们大学上学,以后还得刘教授多多关照。"
刘安定这才明白王德礼为什么要他来。要他来肯定有事要办。刘安定不禁有些担心。如果是他儿子想当个班干部,或者某门课不及格想要个及格成绩,这还好办,如果是其他难办的事,就麻烦了。刘安定不敢多说话,只礼节性地点头应付。
吃喝一阵也没提办什么事,刘安定放心了一些。又想,人家是副厅长,如果要办事,也不一定要找他,随便找哪个校长也都得给个面子,即使不找校长,给校医院的院长打个电话,院长也会找校长给人家办妥。真是多虑了。刘安定觉得应该主动关心几句,便问副厅长儿子在哪个系,为什么不让儿子学医。副厅长说:"医我是学够了,苦也吃够了,下辈儿孙也不让学了。我们一毕业就被赶到乡下当赤脚医生,受的那个苦就没法说,半夜有人生孩子,喊一声就得跟人家跑去接生,脏臭不说,半夜走山路几次差点掉下悬崖。好不容易回到省城医院,又是整天给病人化验屎尿,别提有多恶心。学农就好一点,咱们是农业大国,农业人才哪都可用,农业干部就需要一大批人,到时也让他当个县长,就像王县长一样牛皮牛皮。"
副厅长说过后一阵笑,表明他是在开玩笑。但刘安定觉得这是他的心里话。农业确实是个广阔的天地,学农的到哪个部门都能说得过去,省长也可以要个懂农业的秘书。毕业后让儿子在省厅哪个部门都能混个一官半职。按副厅长的年龄推算,他应该是工农兵学员,很可能是后来搞了行政,干到了副厅长的位置。
王德礼却笑了开玩笑说:"我觉得还是学医好,就像你,整天给女人接生,见的东西可不少,哪里像我们,想见都见不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