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您点儿东西成吧?”
“买多少。”
“十块钱的。”
“不卖。烧包,你是。”
“那,来十个鸡蛋,五盘儿蚕豆。”
“哼,噎死你。”瘦老头儿一边儿给小伙子包蚕豆一边儿说。
小伙子扔下三块钱,说:“干嘛这么咒我呀,我死了可没人儿给您送酒了。我这么仁义的主儿不多。”说罢,撂下酒瓶子就往川菜馆走。
“你拿走!”瘦老头追他。
“小心有人抢了您的货。”小伙子在菜馆门前回头一笑,闪身走进去了。
瘦老头儿叹口气,走回他的货摊儿。
一位民警背着手走来,瞧瞧瘦老头儿,冷冷地问:“怎么回事儿?”
“没事,我徒弟,给我送来两瓶酒。他这是骂人。”
“送酒怎么是骂人呢?”
“怎么不是骂人?他那意思是说,我老该死了。如今,工资改革,计件儿,多劳多得。我们那时候儿,固定工资,还月月超产。国家主人翁嘛。可倒好,我们干不动了,又计件儿工资了,早干什么去来?哼,徒弟比师傅拿得多,这不寒碜人吗?!这小子,月月给我送两瓶好酒,说是算他给我找齐儿。这酒我喝得下去吗?我退休!不生那闲气,瞧,摆个摊儿,还用他给我找齐儿?”
“那他不错嘛!改革中的那点儿不周全,让他用人情给补上了。”民警笑笑,背着手走了。他走过川菜馆,朝里面望望,又走到公园口,跟胖老头儿说了几句话,走进了公园儿。
菜馆里又吵起来,听不清那新的拳经是什么词儿。我想进去听听,刚要迈腿,“轰”一声,从店里跑出一帮人。我急忙躲到一边,见是两个小伙子扶着一个大汉跌跌撞撞奔出门来。那大汉一出门就“哇”地吐起来。吐完了,把那俩搀扶自己的哥们儿推开,扬起豆瓣儿绿的脸,嚷着:“回去,喝!一人二十瓶呐!”
那俩也不含糊。一位说:“走,别栽给他。顶大不是吐吗?吐了再喝,二十瓶儿啊!”
另一位咬牙跺脚:“拼了!”
三位好汉又回去比赛。胖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儿走过来。他弯腰瞅瞅那英雄呕吐的东西,朝瘦老头儿招招手儿:“来,您瞅瞅。您挣这俩钱儿,落忍吗?全都就着您煮的蚕豆甩腮帮子呢!”
瘦老头儿只是眨巴眼不说话。
“您攥着这钱不烧手吗?”
“我不打他们酒碗里拨钱儿,还从您饭碗里抠哇?啧……”
胖老头一跺脚:“您瞧着办。您也有儿女。”扭身走了。
瘦老头儿犹疑了一会儿,朝菜馆大吼一声:“小钢,出来!”
牛仔裤小伙子满脸是汗奔出来:“怎么个茬儿?”
“把你这钱拿着走,我不卖给你了。”
“哎,有您这么卖东西吗?您别逗了。我正跟那三位比着呢。我干了五瓶儿了。没您这蚕豆,还真灌不下去……”说着又要回身。
“甭跟我玩儿羊上树。”瘦老头儿说,“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