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画外音差点儿。男女声杂唱,五音不全,声调高亢:“早上我们走过小道,小道向我们画着大问号……”寂静里传出八里地去。这是川菜馆值夜班的青年在门口乘凉。
“行行好儿吧,别吓着孩子。”居委会的老大娘披衣站在她自己的画框里,向歌唱家求情。
夜十二时,歌声止,一切沉入空寂。只有清扫工收去污垢,留下清洁。这是首都最美的夜图。
这画看得久了,难免有探幽寻胜的欲望。我想走进画里,认识几位画中人。
那天傍晚,下小雨儿,估计一时不会发生酒后的战争。我举着雨伞走过马路。刚到公园门口,身后便有一辆“雅马哈”飞驰而过,把泥点子慷慨地赐给我全身。我可不敢抗议,怕骑车的小伙子跟我“练练”。那小伙子长发没颈,身穿紫红运动衫,蓝色劳动布牛仔裤,足登厚跟皮鞋,恁是风采。
“哎,老头儿,存车!”他朝胖老头儿喊着。
“自个儿推到旮旯里锁上。”胖者头儿披着塑料雨衣在细雨里纹丝不动地坐着。
“把您那雨衣给咱们这车盖上怎么样?多给钱。”
“下大雨,你是先给你爹披雨衣,还是先盖车子?”
“吆嗬,这叫怎么说话儿呢,老梆子。”
“推走。我不给畜牲看车。”
“哟,您这嗓子不错,唱黑头去吧。”小伙子笑着,“别价,不看车,哪挣酒钱去呀!”
有老头儿在场,我有了勇气。我说:“人家义务看车,存车费人家交公。”
小伙子斜瞪我一眼,又瞅瞅老头儿:“行哪,老雷锋。我再给您添点儿模范事迹。”说着,锁上他的飞车,一手提着提兜,一手摇着钥匙串儿,走向川菜馆儿。
“少调失教。灌够了马尿,连爹妈都不认。”老爷子说,依旧不动地方,“您说,怎么弄出这么帮子畜类来。”
这问题复杂,我答不上来,只好似笑非笑地冲他点头。
“拿走,你这是骂人。”那边儿的瘦老头儿忽然喊起来。
我扭头一看,原来是那牛仔裤正从提兜里提出两瓶酒,递给瘦老头儿。我赶紧走过去瞧。
“洋河大曲,这是。”牛仔裤一反刚才的横劲儿,笑着说,“您别磨不开,谁让您干不动了呢。按劳分配,这玩艺儿六亲不认。可我认,我拿得多呀,心里还不落忍呢。得,这算我给您的奖金。”
“拿走。你甭这儿堵我来。我退休了,不跟你们生那份儿气。自食其力,我这是。”瘦老头儿指着自己的商品。
“您跟我们家老爷子一样,犯轴。要是我呀,有人月月儿送酒,我就天天儿喝。”小伙子索性蹲下了。
“你给我走。”瘦老头儿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