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掌柜见自己的伙计敢这么讲话,吓得头发根冒凉气。玻璃花伸出手指尖几乎碰到蔡六的脸:
“嘛意思?”
蔡六纹丝儿没动,还是笑呵呵:
“小的估摸,您到今儿还不知道那玩辫子的是谁?”
“谁?你知道,为嘛瞒着你三爷!?”
“三爷是嘛人,您不叫小的张嘴,小的哪敢在您面前逞大尾巴鹰?”
“三爷叫你说!”玻璃花没想到这小子知道傻巴,急啾啾地问。
玻璃花的火气明显落下一截,蔡六含着笑点点头说:
“好,我告您,那玩辫子的在西头担挑儿,卖炸豆腐,人叫‘傻二’,这是贱名。”
天津卫的孩子从小就有个贱名,叫什么傻旦、狗剩儿、狗旦、屁眼子、大臭、二臭、三臭、秃子、狗不理等等。据说,那是为了叫阎王爷听见,瞧不上,就写不到生死簿上去,永远也点不走,能长命。不管人们信不信,大家都这么做,图个吉利。
“这傻王八旦的大名呢?”
“臭炸豆腐的,谁叫他大名?”
“他的窝在哪儿?”
蔡六见玻璃花被自己的话抓住了,便有意说得静心静气,慢条斯理,好压住玻璃花的火气:
“多半在西头吕祖堂一带。哪条街哪个门可说不准。我小时候,家就在吕祖堂后边。记得六七岁时,我娘领我去庙里烧香,认师傅,打小辫儿。不是说,那么一来,就算入佛门了;有佛爷保着,不会再惹病招灾。那天,正赶上傻二去剃小辫儿,按照庙里的规矩,凡是认师傅的,到了十二岁再给老道点钱,老道在大殿前横一条板凳,跳过去,就出家成人,熬过了‘孩灾’。俗例这叫做‘跳墙’。照规矩,跳过板凳,就不许回头,跑出庙门,直到剃头铺,把娃娃头剃成大人样。这例儿三爷您听说过吧!”
“往下说──”
“傻二的辫子长得特足。十二岁跟大人一般粗细,辫梢长过屁股。他跑出庙门,没去剃头铺,直奔回家,听说他舍不得头上的辫子。所以他现在才长得这么粗,像条大鞭子。”
“你总提他穿开档裤时候的事儿干嘛?三爷问他那狗尾巴上有嘛功夫?”
“您别急,小的全告诉您,半句也不留。听人说他爹有两下子,可从来没跟人使过,天天都在西头那边走街串巷,卖炸豆腐,听说他家是安次县人,那边人多练查拳。但傻二能耍辫子,从来没人知道。再说天下谁听说辫子上还能有功夫?外边人都议论着,拿辫子当刀枪使唤,真是蝎子屎──毒(独)一份儿了。”
“那傻巴的功夫是他爹传的?”
“多半是吧,还能有谁?对了,从小听说,他爹罚他,就把他小辫拴在树上吊着。人都说他爹做买卖挺和气,对孩子却够狠的。他家就爷儿俩。还有人说,傻二是他爹领来的。亲骨肉谁舍得把儿子的小辫拴在树上吊着?现下再回回味儿,想必那就是练功吧!”
“说完了?”
“呵──”
“就这点屁,顶嘛用,滚吧!”
蔡六没动劲儿,稳稳当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