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动手脱女人的衣裳,兰老大冷冷地说,自己的衣裳自己脱,这是规矩。我听到他在我的脑后说,过了四十岁后,我就没有摸过女人的奶,没有亲过女人的嘴,也没有从正面干过她们。那样我会动感情,我一旦动了感情,就会天崩地裂。
我解开了被肉烫得发了黑的荷叶,一股子白色的蒸汽冒了出来。驴肉啊驴肉亲亲的驴肉,驴肉的香气使我眼睛潮湿。我撕下了一块美好的驴肉,刚要往嘴巴里填,妹妹从门缝里把半个脑袋探了进来。妹妹也是个馋肉的小孩,当然也是个懂肉、爱肉的小孩。虽然由于年龄的关系她对于肉的理解还不如我深刻,但跟一般人相比,她对肉的理解已经相当深刻了。平常里她总是和我一起吃肉的,但今天我要在吃肉时考虑问题,不能让她坐在我的对面影响我的思维。我招呼她进来,撕下比我的拳头起码大两倍的一块驴肉,递给她,说:
"妹妹,哥哥要考虑重大问题,你自己去吃吧。"
"好吧,"妹妹接过肉去,说,"我也要一个人考虑问题呢。"
妹妹走了。我对黄彪说:
"你也出去,一个小时内不准进来打扰我。"
黄彪答应着走了。
我低头看着美丽的驴肉,听到它愉快地叽咕声。我眯缝着眼睛,仿佛看到了这块肉从那头漂亮精干的小黑驴身上分离下来的情形。这块肉像一只沉重的蝴蝶,从驴身上飞出来,然后便在空中飞啊飞啊,一直飞到锅里,飞到橱里,最后飞到了我的面前。我听到它诸多叽叽咕咕的话语中的最清晰的一句:
"俺可等到你啦……"
然后它就很温柔很煽情地说:
"快些吃俺吧,快把俺吃掉吧,你再不吃俺,俺就凉了,俺就老啦……"
每逢听到肉们发出让我尽快地吃它们的多情邀请时,我心中总是十分感动,眼睛总是潮湿的,如果不加控制,眼泪就会哗哗地流出来。我曾经做过几次这样的傻事,当着许多人的面,一边吃肉,一边流泪。但这些已经成为了历史,那个吃肉时流泪的罗小通已经长大了。现在,罗小通吃着最多情善感的驴肉,心中却在思索着怎样把注过水的牲畜从注水车间输送到屠宰车间这件关系到肉联厂生产流程的重大事件。
首先想到的是在注水车间和各个屠宰车间之间建几条输送带,但我马上就把这个方案否定了。尽管老兰说不要考虑花钱的问题,但我知道肉联厂的资金十分紧张,我不能给父亲和母亲增加经济上的压力。而且,我还知道,肉联厂使用的还是帆布厂使用过的旧线路,电线老化,变压器负荷不够,这样的线路根本无法使几条能够输送数千斤重的肉牛的输送带运转起来。我接着想到,索性把牲畜们赶到屠宰车间,在那里注水,然后就在那里屠宰。但这样的话,不是把刚刚成立的注水车间给分解了吗?注水车间被分解,我这个注水车间的主任不是没事干了吗?而且,重要的是,当初之所以成立注水车间,就是因为牲畜在注水的过程中,必定要大量地拉屎撒尿,如果就地注水,就地屠宰,势必使肉的质量受到影响。从我们注水车间送出去的牲畜,内外都应该是干净的,这是我们肉联厂与个体屠宰户和其他地方的肉联厂的根本区别。
驴肉在我的口腔里歌唱,我的脑子飞速地运转,一个方案被否决,另一个方案马上出现。最后,我想出了一个因地制宜、因陋就简的方案。我把这个方案对老兰一说,老兰的眼睛就放出了光彩。他拍着我的肩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