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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6  ★★★收藏章节〗〖手机版

她家是常州的大族,世代书香,父亲陆定是位学者,任财政官员之职,她九岁随父到北京,在教会办的圣心学堂读完中学课程。

喜欢吟旧诗,习小槽,研丹青。演戏、唱歌、跳舞都喜欢;爱读书,尤其是新文学。

十九岁时,由父母作主,嫁与王赓。王赓毕业于清华大学,后在美国营林斯顿大学读哲学,又转到西点军校攻读军事。

两分钟的身世,简短的字句,志摩仿佛念着一首象征主义的诗。他感到行与行之间有着大大的空白,这些空白处正是感情的激流,这里有着她的哀乐,只是深深地隐藏着……

她们的交谈就像这浮在场面上的奶油,悄悄地。渐渐地,溶解着,交融着,潜入对方的心田,慰润着各自那痛苦的、躁动不安的灵魂……

"您的Darling,王先生,"志摩顿了一顿,"也喜爱艺术吗?"

小曼苦笑一下,将头一扬:"今天,请不要谈及你我以外的其他人吧。"

这任性的话,使志摩震动了。他默不作声地用刀叉对付盘中的一只大炸虾。

志摩没有抬头看她。他已经用心灵看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空气变得沉重了。

想起了书。志摩抽出笔,沉思片刻,在小曼那本《涡提孩》的扉页上题上自己一首诗的起首几句:

……你是谁呀?

面熟得很,你我曾经会过的,

但在哪里呢,竟是无从说起……

离开了饭店,在街上他们又走了不少的路。

到了东单,小曼说:"我该回去了,欢迎您到我家来玩。"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掌心贴着掌心,手指交错着。谁也不愿意先分开。

她去了。他看着她的身影慢慢远去、变小、模糊、消失。他突然感到一种惧怕,惧怕她无端地闯进自己的生活又无端地离去,永远地离去……

志摩脚下沉重,心头郁闷,犹如迷途在旷野中。他不想分析自己的情绪,那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美好的、崭新的希望在升起,复杂的、无情的现实又将它往下曳。

真想唱一支歌。一支悲歌。

(十二)

几天后,志摩收到一封写在十竹斋诗笺上的短信,是王赓写来的,邀请去他家作客。志摩喜出望外,拉了胡适和海粟就去了。

王赓在家里也穿着军服。他身材魁梧,蓄着唇髭,脸上的笑容显得刻板而勉强,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英武中略显儒雅,儒雅里又有点木讷。他彬彬有礼,但缺乏热情,招待客人像是执行着一项上级交下的公务。志摩一边跟他寒暄,一边打量着他,心里不禁感慨系之:小曼跟这样一个人生活是不会有幸福可言的。小曼却像一阵春风吹来吹去,又是张罗茶水,又是递烟送糖,忙得不亦乐乎。

有海粟在,自然就谈到了画。小曼硬要大家去画室看她的近作。王赓向志摩和海粟欠了欠身。"你们谈谈吧。我,不懂艺术。请原谅,失陪了。"说罢,双脚一个原地向后转,跨着步兵操典式的步子,离去了。

小曼快活地领着客人到了楼上。

墙上挂满了画稿。木架上还有几幅没有完成的油画。海粟一个扫描,就尽收眼底;适之,背剪双手浏览一番;志摩则是一幅一幅仔细地观赏着。

小曼的画灵秀出脱,但没有一幅是完成了的,看得出是随兴挥洒,兴尽即止。

"刘先生,您看,我最近可有进步?"她侧着头问道。

"我看……技法日趋熟练,构图章法还嫌简拙。这,也许是因为你游历山川还太少,胸中缺少丘壑……"

小曼的眉心一收一放。

"来,当场画一幅,让我看看你的运笔。"海粟指指画桌。

小曼看了志摩一眼,沉吟了一下。

"好吧。"

她铺开一张对裁的宣纸,蘸墨运笔,画了一幅淡彩山水;柔白的手指下流出了道道墨痕,点拨挥洒,好山秀水,相映成图。最后,她又在白沙清清边的空白处添上几道波纹,逶迤悠长,仿佛是她心绪的委婉表露。

她搁下笔,眨着眼睛看着海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