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寿昌呀。"胡适笑着说,"你不认识?"
"噢,田汉!"志摩手拍后脑懊丧地喊道,"真是失之交臂了。我见过他一面,只记住他那一张狭长脸……"
"你的险又何尝不狭长?"胡适打趣地说。
"那……他比我狭长得多了!"
沫若招呼大家坐下,又拖着小儿去找茶杯。志摩挡住他,"别倒茶。刚才已在适之那里灌胀了。秋白来坐了一会,说起你的情况,我们就来看看你,你也坐下。"
几个小男孩在屋子中间事来窜去,大声叫着,笑逐着,嘴里嚷的是日本话。一会儿,一个孩子跌倒了,放声大哭起来。沫若只得把手里的孩子放在摇篮里,走去搀扶他。"好,好,不哭啦,勇敢一点!瞧,再哭,这几个伯伯要骂啦。"他随手从摇篮边上拉了一块皱巴巴的布片替孩子擦去眼泪鼻涕。这个孩子刚站好,摇篮里的娃儿又哭了。沫若又转身把他抱起来。
"夫人呢?"胡适问。
"她在厨下忙呢。一家几口,买菜、烧饭、洗涮都靠她……"
沫若摇摇头苦笑着说。
志摩听到厨房里"劈劈啪啪"的木辰声,料想一定就是沫若的日本夫人了。
"唉,沫若,你的生活环境太不如意了。在这样的环境里,要维持几个刊物,真难为了你。"
"有什么办法?"沫若耸耸肩膀,"这就叫做"贫贱夫妻百事哀"呀。"
"孩子又都这么小……"志摩也说。
"我是一天到晚穷于应付。"沫若说,"我这个人,快要被生活活埋掉了!"
"以后……会好起来的。"志摩感到很郁闷,只好安慰他。
一个孩子向前一冲,额头撞在书桌上,又哭了。沫若一手扶着小儿,起身想去扶他,志摩连忙抢先把孩子抱起来,"哦!好汉不哭,哭的不是好汉!"又伸直双臂,把孩子举向空中,"来,让我们到天上去!到天上去喽!"孩子破涕为笑了。
朱经农望望胡适,没有作声。显然他感到颇为尴尬。
几个孩子又大声嘻笑了,他们从地上翻到床上,扭成一团。
楼上下来一个人,走到门口看了看。
沫若朝他一点头:"仿吾,进来谈谈吧。适之、志摩和经农来了。
三人都站起来,胡适道:"仿吾兄近来可好?"
仿吾迟疑了一下,向大家点了点头,走进来在床边上坐下,绷着脸,身子挺得直直的。
"刚才,我把你的一首新作给志摩看了。"胡适对沫若说。
一个男孩走来爬上沫若的膝盖,一把抓下他的眼镜,沫若忙说:"怎么抓我的眼镜?去,到那边去玩,不许捣乱!"又转过,头去说:"志摩兄有什么见教?"
"这个……"志摩沉吟着,向仿吾瞟了一眼,"我实话实说。我感到,陈义、体格、词采俱不见佳……不如《女神》远甚了。这也难怪。在小把戏的包围袭击之下,诗之灵感恐怕早就给吓跑了。"
沫若哈哈大笑。"说得对,说得对。看来,须得一个好的书斋,我才能写出好诗来了!"
在这样的气氛中,客人们坐不住了,沫若也没有挽留。三人走在路上,心情都很沉重。他们感慨着秋白、沫若在如此艰困的境况下苦苦奋斗,真是不易。
第二天,沫若带着他的大儿子去回访志摩。志摩拿出水果、花生等招待小客人,并和他玩了一会。这一次,气氛就自然了,谈话也很顾畅。
"……我想写一封信给西滢。他评了我译的《茵梦湖》,我向他谈点我的看法。"沫若说。
"好极!西滢是很热心的,他一定会回你一封长长的信"志摩高兴地说。
"谈起西滢,我想起上次有一位友人说,他疑心"西滢"就是徐志摩的化名…""真的吗?"志摩抚掌大笑,"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