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史亚伦心总不死,过了几天,他又告诉我道:“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有一个某团部的军人与我有些相识,我想今晚去请他吃饭跳舞,先联络好感情,以后也许可以托他想些办法。”我说:“团部里的军人又与这个有什么相干呢?”他笑道:“乱世唯有枪阶级才有办法,到处走得通。”我仍劝他不要多动这类脑筋。我们要生活,不如正正当当的去找一个职业,只要衣食无亏,也就算了,何必定要想发什么财呢?他听了怫然回答道:“规规矩矩找什么事情呀?你叫我做公务员吗?教书吗?哈哈,这二十大条,我就是做一辈子的公教人员也赚不到的。”
我说:“那末你现在只想赚便当的钱,赚便当的钱也得自己有力量呀。那个军人平素既与你没有什么交情,就凭请几次客,他就肯答应帮你的忙吗?”
他笑了一笑,说道:“问题到不在于他肯不肯,而是在于他有没有这个能力。我请他帮忙不是白开口的,以灿烂的黄金去眩感他,到临头再打他一个过门,可以吞就独吞了,不可以独吞便稍分给他些,他为什么会不肯呢?”
我想劝他不醒,也就算了。
又过了几天,他忽然沮丧地说:“还是请你设法找找窦老头子吧,这类事情太困难,军人恐怕也无能为力。”我问:“你已经同他谈过了吗?”他说没有。但是他已估量出这个军人的能力,这是不可能的,只有像窦老头子这般地位的人才有办法。
我坚决地回答他道:“我是决不再去找窦家人的。”
他悻悻而去,有好几天不曾来看我,我倒很惦记他的近况。某一天傍晚,我独自出去购物,在三合路上碰巧遇到他了,他就停车下来喊住我道:“小眉,我们同到三合酒家去吃晚饭好吗”我说不去,家里在等着我哩。
他很兴奋地把我拉到一旁,告诉我说是那个犹太人很信任他,这事情一定要托他办好,于是他就答应且到南京去活动一下,犹太人也赞成,愿意先付他两条活动费。“你想这两条不是先稳稳到手了吗?”他眉飞色舞地说。
我的心里总不以为然,觉得分明是毫无把握的事,却先收了人家的活动费,将来事情不成功,又将如何去交代则他扮了一个鬼脸道:“你真是诚实君子,一板一眼,丝毫不爽的。我可没有像你这般死心眼儿呀!有钱可以到手,且先拿来再说。要知道世界上事情那里说得定呢?也许我到了南京,玩上几天,国际情势就变化了,那时候大混乱,大暴动,就要发生,谁都不知道谁会怎样,他还有机会跟我来算这笔帐吗?”
我说:“国际情势那有变得这么快呀,假使大混乱大暴动竟不发生,你难道老等在南京,从此不回上海来见他了吗?”他说:“不见就不见罢了。假使他要找我,我也可以用言语搪塞,再不然就赖得干干净净,好在这种托人行贿的事,又是告不得状的。就有什么事体,他是一个犹太人,没有国籍的,敢奈何我吗?结果无非是不了了之。这两根金条我是嫌稳的了,就可惜数目还太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