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雕却卖起关子来,说:“听我能讲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叫那姓周的姓崔的说呀!”
便有人说:“云大爷有所不知,这二人前日被官府抓起来,竟不知犯了什么案呢。”
云中雕方冷笑说:“此二人平日里说三道四,如此猖狂,竟也有犯案一事?”
牛皮阿毛便道:“这个怎的说好?你方才提的那个赵舒翘,上年西太后还命他往各国洋人处献殷勤,怎么今年就把他踢死了呢?“
云中雕鼻头里哼了一声,道:“正是这个赵舒翘竟不晓事,说了声"臣望浅"便罢了。你想这世上,哪有奴才驳主子的事,何况又是臣子驳老佛爷,赐他死,还是对他的体恤呢。只可惜他竟领不了这番情,先是吞金子,几阵呕吐后便没事了,又服鸩酒,依旧不死。没奈何,只好自己唤了家人,用黄表纸浸蘸了烧酒,层层捂了"七窍",熬到黄昏,方气绝而闷死。”
众人听了,都道奇怪,还没见过这样弄不死的人。正品着茶 津津有味地议论,砰的一声,只听有人拍桌子,众人一看,依旧 是赵、杭这两个读书人,板着面孔,扬长而去。众人都不明白,什 么地方又开罪了他们。
说话间,又数日过去。此时,知府林启早在年前病逝。只听说庚子年后,办学之议又起,书院拟改称“浙江省求是大学堂“。那一段时间,赵寄客少和杭天醉一起,只和一千人整日里忙忙碌碌,操心着他们去年成立的那个“浙会“。杭天醉也知道他们这是在反清,要他参加,他说:“反清我也赞成,要我加入什么会,我却是不干的。我平生有二怕:一怕经济文章,二怕杀人放火
赵寄客便喝住了他:“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何时见革命就是杀人放火了?”
“你看那义和团,还不是杀人放火?”
“杀洋人,又当别论。”
“我不管洋人国人,杀人就是罪孽。偏是那第一个杀人的,把事情做到了绝处。后来的人仿而效之,弄得天下大乱。“
赵寄客摆摆手,便不再与他理论此事,回去与他那些同志说:“你们趁了早,不要对天醉抱什么希望。他这人,捞不起的面条,扶不起的阿斗!”
同志中便有人问:“这么一个没用的人,你还和他交什么兄弟?”
赵寄客便笑着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于革命他或可无用,于做人交友,天醉却是最最可靠的。他日当了忘忧茶庄庄主,少不得从他那里收刮银子资助革命呢。“
说得众人都大笑起来。
赵寄客不来,杭天醉便闷在家中,哪里也无趣。那日晌午,赵寄客却匆匆跑来说:“想告诉你个事情,说出来又怕你吓一跳!”
“有什么好吓的,谭嗣同在北京杀头,我都没吓一跳呢!还能怎样?大不了再杀头就是。”杭天醉躺在榻上,脚上盖一狗皮褥子,懒洋洋地说。
“正是杀头,前日城守都司周至德、岁贡崔大谋一案你听说了吗?”
杭天醉听此言,这才真正吃一惊,连忙起身到窗外探一探头,见母亲不在,才回转身,小声说:“这周、崔等十几个人,和你我父亲可都是世交,我妈听了此事又要活撞活颠逼我退学了事。怎么,不是说冤狱吗?莫非也要杀头?“
赵寄客盯了杭天醉那张变了的脸色,说:“不是也要杀头,是已经杀头!”
杭天醉声音也走了调,问;“什么时候,在哪里?”
“今日午时三刻,旗营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