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营长抬头看了看汗流满面的刘大川和胡麻子,冲两个人挥了挥手,那两个人就走远了一些。柴营长望着我父亲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说:
“钟师长,是不是给你换一下工作?”在以后的日子里,柴营长和父亲单独接触时,柴营长一直这么称呼我父亲,他觉得这样亲切。
我父亲望着麦地里已经运来的一堆堆羊粪说:“我挺好,这活我能干。”
柴营长便不再说什么了,无声地叹口气,丢下一句:
“你多保重,师长。”便走了。
我父亲是硬撑着干这活,他身上那么多的伤,还有不少弹片留在身体里,他嘴上说自己行,可回到家里,他便一头歪在床上,再也起不来。
这时母亲就端来早就烧好的热水,姐姐媛朝拿来毛巾,母亲脱掉父亲的鞋,脱去父亲沾满灰尘的棉袄,用毛巾一遍遍去擦我父亲的身体。这时姐姐媛朝就退出去。母亲一边擦父亲的身上,一边哭,泪水就扑哒扑哒地掉在父亲满是伤疤的身上,这时父亲仍不睁眼,他已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母亲这时放下毛巾伏下身,痴痴地望着父亲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把脸埋下去,去吻父亲的身体,包括那些伤疤。母亲一边吻父亲一边流泪。她想到了自从跟随父亲的日日月月的每一幕生活。
是父亲的冷漠和凶悍使她爱上了父亲。母亲没有在父亲身上得到那种爱,可她仍固执地爱着父亲,用整个身心,甚至整个生命。这就是一个中国一名普通纺织女工的爱,是认准了十头牛也拉不回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