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他们登上一个陡立的山头,刚一喘息,忽然看见脚下的山洼里有一缕炊烟。两人立时忘了疲倦,张大了眼睛向炊烟看去,影影绰绰发现了十几所小木屋。杨子荣掏出指北针,判断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计算着三天来走的方向和距离,又回想着所走的套形路线,又判断他们小分队大本营所在地九龙汇的位置。当他得到了肯定的结果时,便向孙达得说:“达得,又是一个新发现,这个屯地图上没有,上次搜山时我侦察过这里,没有发现土匪,它在九龙汇的北边,不超过三十里。”
“嗯!我弄不清楚,我相信你的判断。”孙达得只顾张着警惕的眼睛紧盯着那群小房。“上次是大兵团来,土匪可能吓跑了。怎么办?也可能是土匪窝。”
杨子荣微笑了一下,“不一定。
我们找了六七天,要真是匪窝,那该多好呀!”
这时突然从屯里传来几声狗叫和鸡叫,杨子荣顿时脸上现出了败兴的表情,很懊丧地说:
“坏了,达得,土匪窝里怎么会有鸡有狗呢?”
孙达得哎的一声,也泄了劲,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了。
杨子荣勉强地笑了笑说:“达得,下去,吃顿饱饭再说,别放松警惕。现在我的身分是山货商,你的身分是脚夫。别粗鲁,小心注意,少说话,多看事。懂吗?”
孙达得点了点头,两个人互相检查了一下化装,就顺坡下山,步向脚下的无名山屯。
进了屯,天已昏黑,屯中十几户人家。已是家家灯火,这灯全是大松树明子。杨子荣叩开屯西头一个小马架房,灯影里坐着两个人,一个老头,一个老婆,在灯下吃饭。一见新来的客人,惊得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们是山货商,牡丹江德成山货庄的老客。别害怕。”杨子荣鞠了一个躬,“我们刚到,求大爷大娘留个宿,方便方便。”
老夫妇这才稳住了神,“老客从哪来?”
“九龙汇。”
老头突然一愣神,“唔!听说九龙汇来了兵,不知是真是假?”
杨子荣被这一问问得愣住了,因为,小分队住在九龙汇,一定要封锁消息,保守秘密,为什么这里会知道呢?可是他马上一转念,“老大爷,他来他的兵,咱做咱的买卖,管那些干啥?”为了少说话,他就把话头努力拉到收买山货的生意经上,只是有两点他非问明不可,就是这里到九龙汇的距离,和他怎么知道九龙汇有兵。幸亏这老夫妇年纪大了,不太注意这些事,因此杨子荣得知,这里离九龙汇只有二十里路,翻过大岗就是;他们所以知道小分队,是因为这屯的猎手在山上看到小分队在演习攀登。
第二天,杨子荣一早就每家每户地跑了跑,打听人参、鹿茸、原皮的价钱。可是这里老百姓一概不要现钱,非实物交换不可,因为他们被前三年来的两个奸商骗怕了。
晌午,杨子荣和孙达得坐在街头上休息,屯里的大人孩子围了几十个。这大概是全屯的人了。杨子荣正在问长问短,突然孙达得一声喊:“杨……哎,哎,掌柜的!”
杨子荣把眼一斜,孙达得把嘴一噘,杨子荣的眼光就盯在一个孩子的脚上了。
这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右脚穿一只木底鞋,左脚穿一只白色的破胶鞋,那鞋比他的小脚要大一倍。
杨子荣转弯抹角地七问八问,就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家里有一个父亲,近三个月来有病,还有一个母亲,再就是前几天来了一个舅舅,年纪将近四十岁,是个小炉匠,来看他姐夫、姐姐和小外甥,全身上下是山外人的打扮,只有脚上的一双鞋却是山里猎人穿的蹚雪牛。
深夜,杨子荣命令孙达得严格监视这个住小炉匠的人家的周围,自己便根据他询问到的道路,和指北针所指方向,悄悄地奔向九龙汇去了。
少剑波正在灯下写着日记,杨子荣闯进门来:“二○三首长,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