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任继荣带着刘芳亮的亲信小校来到了。
李自成回到老营上房,听了从白羊店来的小校禀报军情,然后又询问了那些染病将士们的情形。因为刘体纯已经来到,他便命小校退出休息。刘体纯坐下以后,没有先禀军情,却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笑嘻嘻地递给闯王,说:
“李哥,这点东西昨天晚上才弄到,真不容易!”
闯王接住纸包,捏一捏,心中明白,并不打开,问道:“这东西,怎么弄到手的?”
体纯说:“我命咱们在商州城内的坐探,务须买到几两上好的人参。费了不少力气,才买到二两,你久病虚弱,如今快好啦,用人参炖母鸡汤,好生养一养,就会完全好啦。”
闯王将纸包交给任继荣,说:“e总管,你赶快将这点参分送给几位害病的将领,让大家放在鸡汤中炖着喝。我已经好啦,一点也不留。”他又笑着对体纯说:“二虎,你能够操心买到这点参,咱们正需要,好,好。将领们久病虚弱,要是再多几两,就更好啦!”
任继荣和刘体纯几乎同时说:“可是……”
闯王用坚决的口气对继荣说:“拿去分了,我一钱也不留!”
刘体纯急忙说:“闯王,你身体赶快复原了好指挥打仗嘛!”
自成说:“打仗,哼,从来都不是只靠我一个人!”
任继荣和刘体纯听他的口气十分严肃,不敢再说别话。闯王接着说:
“二虎,快说说你那里的情况吧。”
当刘体纯开始向闯王禀报商州方面的军情时,任继荣拿着人参出去了。他刚把人参分作几包,派人分送几位正在害病的大将,恰好王吉元的亲兵陈玉和走进老营大门。
陈玉和知道刘体纯正在上房同闯王说话,不敢造次,请别人替他传禀,就把吉元的一封密书交给总管,站在前院里同老营的亲兵们小声说着闲话等候。
闯王从任继荣的手中接到密书,拆开一看,将密书递给体纯,胸有成竹地笑一笑,说:
“咱们的对手果然要走这步棋!”
闯王立刻命亲兵把陈玉和叫来面前,详细问明了宋家寨的动静,然后吩咐说:
“玉和,你回去告诉吉元:丁启睿这王八蛋知道从正面进犯困难万分,很想借宋家寨这条路。你们要将计就计,打鬼就鬼。”
陈玉和说:“还有一件事要启禀闯王。昨儿下午,宋寨主的大管家派人来问:宋府上想派人牵牲口去接马三婆替大少爷下神看病,目前军情吃紧,不知是不是可以放行。”
“吉元怎么说?”
“他说这事他不敢做主,须要请示老营。”
“嗯,很好。你回去告诉吉元,要他马上派人去见宋寨主,就说我李闯王已经下令:只要是宋寨主有重要事派人进出射虎口,一律放行。”
陈玉和吃惊地睁大眼睛,说:“闯王!这样怕会……”
闯王截住说:“怕什么?你告诉吉元说,给宋寨主一个面子。不过,有什么人进出射虎口,叫吉元立刻派人来老营禀报。一到晚上,别说是人,就是一条狗也不许放行。”
“是,闯王!”陈玉和立刻退出。
李自成随手从桌上拿起来郑崇俭的那张告示,撕碎,投到地上,笑了一笑,然后听刘体纯禀报军情。他对于商州周围敌军的兵营位置,每个营寨中的驻军人数,马匹多少,欠饷几个月,将官姓名,以及他们的秉性脾气,都详细询问,与过去所得到的禀报互相验证。刘体纯除禀报了官军的情况外,也把细作们在商州打听到的关于宋家寨的消息和商洛山中有人打算响应官军的消息作为两个重要问题禀报。闯王听完,把刚才从刘芳亮那里来的消息也告诉体纯。虽然他对官军意图了如指掌,但是像平日同亲信将领们在一起商议军事的情形一样,他不肯先说出自己的意见,望着体纯说:
“二虎,你今天亲自来老营很好,我正想跟你商议商议。据你看,郑崇俭和丁启睿怀的是什么鬼胎?”
刘体纯回答说:“闯王,十天以前,你在病床上估计敌人要下的几着棋,如今都应验了。如今很清楚:第一,敌人要把大部分精兵放在南路,沿着武关大道猛攻,使咱们不得不抽调马兰峪和老营的人马驰援白羊店;第二,蓝田的官兵向南进犯,使咱们既要顾南,又要顾北,不敢从石门谷调回人马;第三,丁启睿亲率商州的官军出动,陈兵马兰峪前,使我们只好把剩下来守卫老营的一点兵力也调到马兰峪去;第四,他们在龙驹寨也增了兵,使我们担心白羊店的后路被截断,又得分兵防备;还有第五,他们想逼着咱们几处分兵,几处着眼,给咱们一个冷不防,假道宋家寨进犯咱们的老营。……”
闯王插言说:“他们想的这着棋最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