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校回答说:“启禀夫人,官军已经摆好了进犯架势,只是还没动手。刘将爷差我来老营向夫人和闯王禀报:据昨晚老百姓暗送消息和我们的探子禀报,得知确实消息,武关昨天又到了两千官军,桃花铺也到了一千多人,两处官军已经有七千多人,一两天内还会有大队官军开到。消息还说,郑崇俭一两天内就要来桃花铺,亲自督率官军进犯。如今桃花铺寨内已经替他收拾好行辕,等他来住,官军在武关和桃花铺放出风声,吹他们要在七月底以前扫荡商洛山,活捉咱们闯王爷和总哨刘爷等几位大将,也有夫人在内。这班王八蛋打仗不见得,吹牛造谣倒有一手!”
高夫人笑着问:“也要捉我?”
“是的,夫人。六月初那一仗他们吃了亏,到处传说你不但智谋过人,还说你十八般武艺样样出众,所以这次非把你捉到不可。”
高夫人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哟!真没想到,像我这么一个平常的女流之辈,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杀敌,倒被他们吹嘘成文武双全的巾帼英雄。越说越玄虚,将来还要说我会呼风唤雨哩!”
小校又笑嘻嘻地说:“夫人,郑崇俭出的捉拿赏格上还有你的名字哩。”
“啊,又悬了赏格?”
小校从怀中掏出一卷纸,双手递给高夫人,说:“你看,这是咱们的探子昨日黄昏从桃花铺的寨门外揭下来的一张告示,后边写着许多赏格。”
高夫人接住告示,望了一眼便交给任继荣,要总管念给她听。那告示上说:“本辕不日即亲麾大军进剿,将残贼一鼓荡平。大军到处,秋毫无犯。凡我商洛山中百姓,莫非皇帝赤子。特谕尔等,务须各安生业,勿用惊窜逃避。过去即令供贼驱使,胁从为恶,本辕姑念其既属愚昧无知,亦由势非得已,概不深究,以示我皇上天覆地载之思。其有豪杰之士,乘机杀贼自效,本辕论功行赏,一视同仁。倘有冥顽不灵,甘心从贼,罔恤国法,大兵到时,胆敢负隅[yú]相抗或随贼流窜,一经拿获,立置重典,全家籍没,邻里亲族连坐。”这告示的后边果然悬赏捉拿李自成和他手下的重要将领,而高夫人的名字也开列在内。总管念过以后,哈哈一笑,说:
“夫人,果然有你的名字,还写着三千两银子的赏格哩!”
高夫人也笑起来,望着小校问:“你们刘将爷还有别的事要向闯王禀报么?”
小校回答说:“我家将爷还说,官兵大举进犯只是几天内的事,龙驹寨的官军也增加了两三千人,请闯王和夫人千万不可大意。”
高夫人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到老营去当面向闯王禀报,也许他还要问一问别的情况。你在老营吃了饭,休息休息再回白羊店。”她又向总管说:“中军不在老营,双喜和张鼐这两个孩子也都不在闯王身边。你拿着郑崇俭的这张告示快回老营吧,不用跟我去麻涧了。闯王的身子还很虚弱。我不在老营时候,他要是想骑马出寨,你千万设法劝阻。”
任继荣答应一声,就同刘芳亮派来的小校腾身上马,奔向老营而去。人和马的影子眨眼间在云雾中消失,只听见渐远渐弱的马蹄声音。
高夫人抬头望望,只看见汹涌奔腾的乌云比刚才似乎更浓、更重,铺天盖地,从面前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这天色,增加了高夫人心上的沉重。她走向玉花骢,对亲兵们说:“上马!”转眼之间,十几个男女亲兵都跳上战马,准备出发。张材担心马上会有恶风暴雨,而大家都没携带防雨的东西,别人淋雨不打紧,高夫人近两月来操劳过度,比往日清瘦许多,淋了雨准会害病。他勒紧马缰,望着高夫人,迟疑地问:
“这天……恐怕有猛雨吧?”
慧英也问:“夫人,我赶快回寨中去替你取一件油布斗篷吧?”
高夫人斩钉截铁地说:“不用耽误时间!如今军情很紧,别说下雨,下刀子也挡不住咱们办事。”
她首先勒转马头朝南,正要扬鞭出发,忽然听见从东边传过来几匹马的紧急蹄声,迅速临近。她便勒转马头朝东,向云雾中注目等候。片刻之间,四个骑马的人出现在二十丈以外的云雾中,为首的大个子青年将领是刘体纯。他原是帮袁宗第镇守马兰峪,对付商州官军,做老营的东面屏障,近来宗第病倒了,这一副重担子就挑在他的肩上。高夫人一望见他,知道他现在亲自来老营必定有重要军情禀报,便把镫子轻轻一磕,迎了上去。
两匹高大的战马相离不到两丈远,停止在山路上。乌云傍着马头奔流,在人的左右和头顶飞卷。高夫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