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炯和王长顺进来,向皇后行了叩见礼。皇后说道:
“你们坐下吧,我们虽是君臣,可是多年来患难相共,祸福同当,如今又要……你们可都准备好了?”
尚炯回答说:“臣等已经准备停当,不知皇上什么时候起驾?听说要从蓝田出去,从七盘岭到商州,往湖广方面立脚。娘娘召唤臣等进宫,有何面谕?”
皇后说道:“我叫你们进宫,有几句紧急话告诉你们。皇上面谕:你们二位今晚二更时候随我离开长安。长顺哪,有三百匹骡子,驮的东西十分要紧,有的是粮食,有的是贵重东西。交你来管。不论遇到什么风险,这三百匹骡子可不能丢掉啊!”
王长顺说:“小臣已经是过了五十岁的人了,多次挂彩,如今一遇变天,就浑身疼痛,为何不派一位年轻能干的将士押运粮食和贵重东西?小臣不是害怕打仗,是力不从心哪!”
皇后伤心地说道:“目前咱大顺朝的境况你也清楚,哪有人呀?我左思右想,只好将这副重担放到你的肩上。”
王长顺叹了口气,含着眼泪说:“娘娘不必难过,我尽力挑起这副担子,等娘娘身边有得力将领时,赶快将这副担子交给年轻能干的人。我虽然随时准备着为大顺受伤、流血,头颅落地,可是娘娘,万一在路途上突然碰上敌人,为保护辎重,拚死冲杀,我到底比不上年轻人啊!”
皇后说道:“过不了多久,我身边一旦有了可靠的将领,长顺,我一定立即换人!”
尚炯问道:“娘娘不同皇上一起动身么?”
皇后本来想将昨晚已经决定的方略告诉他们,可是又担心他们回去后告诉各自的左右亲信,说不定就会由某位亲信将消息泄露。在目前这种时候,她不得不对行军机密谋划,百倍小心,严守秘密。她略一迟疑,回答说:
“皇上命我今晚动身,他将在明日晚上或后日动身。”
尚炯和王长顺一听这话就明白皇后和皇上并不一道走,不觉心中吃惊,随即产生了一个疑问:在这般艰难时刻,为什么不一起走呢?王长顺忍不住问道:
“娘娘从哪个方向走?”
皇后回答说:“皇上一再口谕,暂时不许我对任何人说出来去的方向。等离开长安之后,你们自然就明白了。你们是我和皇上的多年心腹,可以说是真正同生死共患难的旧臣,到了该向你们说明的时候,不消你们问,我会先告诉你们知道。”
尚炯问道:“娘娘今日以皇后之尊,离开京城,与往年情况大不相同,不知身边带多少人马?是哪几位得力将领护驾?”
皇后凄然一笑,说道:“为避免张扬,我带走的人马越少越好。已经商定:在长安一带的人马都跟皇上去,将领们也都跟皇上。我只留来亨扈从,随我去的少数骑兵也由来亨带领。”
王长顺说道:“来亨?这怎么行啊?他虽然很有出息,到底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尚炯也说:“娘娘以万金之躯,何等重要!不管国家多么困难,皇后离京时都应该挑选两三位智勇双全的将领扈从,以防路途不测。仅仅命来亨他一个人率领少数步骑兵保驾,恐非万全之计。乘此时尚未离京,务请娘娘三思!”
皇后禁不住落下眼泪,忍着哽咽,叹口气说:“回想崇祯十一年在潼关南原突围的时候,我身边还有刘明远始终相随,十分得力。如今重要将领们死的死,伤的伤,虽然还有可用的人,却必须留在皇上身边,好同追赶的敌人死战。我只要来亨一个小将,其余的重要将领一概不要,将大家留在皇上身边要紧。”
尚炯说:“叫王四扈从娘娘如何?”
“不,原来皇上也有这个意思,我坚决不要。王四同左小姐结为夫妻,是左良玉的义女婿。左良玉驻兵武昌,兵力不小。我们兵败,皇上不得已退往湖广,要尽量避免同左良玉兵戎相见,方好用全力对付满洲鞑子。皇上将王四夫妇带去,说不定会有用处。倘若差遣王四夫妇给左良玉下书传话,要比差遣别人方便。至少老左不会忍心将他们杀害。”
王长顺建议命张鼐率兵扈从,并说:“小张爷封了侯爵,在军中威望很高。他的夫人慧琼原是皇后身边女兵,重新跟随皇后,顺理成章。路上倘有缓急之时,必可得他夫妻俩尽力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