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抗日政府的一区之长,但毕竟是个女区长,离开监视地点,钻进表叔家这间光线黯淡的土坯屋子,岳秀英的底气就没有那么足了。再让朱预道左一按右一捏的,心里便有些慌慌的。眼下朱预道离她是这样的近,他的那扇咚咚跳动的宽厚的胸膛就像一壁炉灶,把岳秀英烤灼得心旌摇荡。要不是还有最后一个问号悬在心上,岳秀英真想把这间暗屋变成那间甜甜蜜蜜的小瓜棚。
可是不行。岳秀英咬紧牙关对自己说,朱预道或许真是个阴险的汉奸,他这样搂着我,是想腐蚀我的警惕性呢,我必须坚强,不能让这个狗日的弄花了眼。想到这里,岳秀英一趔身子,又把朱预道的双手闪了下去,色厉内荏地说:“朱预道,你不要花言巧语,虽然咱俩有过……那事,可是我也不会包庇你的。我今夜就去向县委报告,就说我看见了朱预道的确去了周四根的家里。”
朱预道阴阳怪气地笑笑说:“你报告了我,他们要是真的把我当汉奸毙了,那你往后再去瓜棚,就只好干啃西瓜皮了。”
岳秀英说:“你别嬉皮笑脸的。”
朱预道果然不嬉皮笑脸了,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问岳秀英:“你说跟你一起去监视我的,还有谁?”
岳秀英答:“是崔二月。”
朱预道大惊失色,脸皮唰地一下绷紧了,又问:“就是余得富家新娶的小媳妇吗?”
岳秀英不明就里,见朱预道惊惊乍乍地,不免也紧张起来,老老实实地回答:“就是她。”
朱预道一把攥住岳秀英的胳膊:“她人呢?”
岳秀英说:“我想先私下里跟你通个气摸个底,就让她先回家了。”
“坏了!”朱预道一拍屁股,立马擎出双枪,拉住岳秀英说:“快走,把她追回来。”
岳秀英说:“你急什么呀,她是个新媳妇,嫁到二区来就归我领导。我已经交代过她了,不许乱说,要是张扬出去,我撕烂她的小……那个。”
朱预道跺足道:“你这个婆娘区长当得好糊涂。你哪里知道,崔二月的娘家是李文彬在四区的老房东,她跟李文彬私娃子都生过一个,她是李文彬的内线啊!今天若让她见到李文彬,那就要误大事。”
岳秀英一听这话也恼了,跟着朱预道一边跑还一边脏兮兮地骂:“喔,闹了半天,狗日的李文彬派我监视你,又让崔二月这婊子监视我。好阴险啊,姑奶奶这个区长硬是被他们耍在中间了……我向李文彬介绍崔二月的时候,他们还装着不认识,崔二月还装着不积极……”
朱预道不耐烦了,打断了岳秀英的嗦,喝了声:“别说了,快走!”
二人大步流星地往外冲,可是,刚出马万余的院门,朱预道便被绊倒了,迅雷不及掩耳地冲上来几个人,缴了二人的械,将他们捆住了手脚。岳秀英挣扎着看了看四周,果然看见崔二月站在街巷里,一扭腰肢不见了……
第十二章
六
现在,朱预道终于清醒了。
摸了摸身上,腰里掖着的那几块缎子布也不见了。心里一阵
懊悔,真不该贪那点花哨便宜,不仅给李文彬抓住了乱搞男女关系的把柄,连累了岳秀英,恐怕还要因此连累梁大牙,甚至要连累到东方闻音。
朱预道此时还不知道,就在同一座山里,就在这同一个黑乎乎的山洞般的院子里,梁大牙也已经被拳打脚踢地关了进来,并且就关在他的附近。
这里是江古碑领导的特委社会部,关押人犯的房子是一座寺庙的耳房,被人称之为“改造院”。
朱预道所领教的皮肉之苦,梁大牙无一例外地都加倍领教了。对于梁大牙,无论于公于私,江古碑自然又多了些不明不白的怨恨,所以下手也就更狠了,并且模仿日军的老虎凳、压杠子等酷刑,打得梁大牙体无完肤。
但是梁大牙认定一条死理,不见到杨庭辉和王兰田,他什么也不说。要说,就只有一句话:“老子是八路军的大队长,老子没有给鬼子当奸细。”
打急了,就吼,就骂,就撞墙,吼一声:“要杀要刮狗日的看着办,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那时候还要找你们算账,看看咱们谁是汉奸谁是八路。”
在梁大牙的瞳仁里,只有杨庭辉和王兰田才是组织。没入党那阵子,他压根儿不知道共产党是哪路神仙,他是从杨庭辉、王兰田那几个人的身上认识共产党和八路军的。别说李文彬,就连窦玉泉、张普景那样的分区首长他也没放在眼里。所以当江古碑问到他当初准备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