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把连长当作这里的总督,总督夫人的位置,在兵士心中,也都一致认定是这妇人了。
三
天落雪,气候冷到溪里水也结了冰。在雪中去嗾狗赶野兔,或者披了蓑衣用雪盖在蓑衣上面伏在林里打斑鸠,那种游戏如今只有一个老年纪的连附同到几个兵士有这种的趣味了。大多数的兵士是在营里围到火柴堆喝酒,少数的兵士是往别的人家打牌或找女人去谈谑。我们的上尉,不消说是正在情妇这边勾留!
用栗子下本地的烧酒,两人同在一个火塘旁边坐下来,连长就用一个军人经验谈着他的过去一切与驻扎各地不同的习惯。从葫芦里倒一杯酒到杯子中时,妇人总只喝五分之一,余下全到连长肚中去。从午时点名以后到如今,一葫芦酒有两斤,快完了。
“我瞧你今天吃酒量不同,怪!”
的确是不同。本来预备作两顿的一次就快完。妇人手摇着那长把漆有黑色花纹的酒器,奇怪了。
连长不作声,把空了的杯子送到妇人面前去,妇人无可如何似的于是又筛了一杯。又自解的说,天气太寒,多吃一点也并不碍事。
连长不说话,接着又是两口喝下了。
妇人担心望连长:“已经没有酒了。我看你脸色不好,醉了就睡吧。”
“不。”是不醉,不睡,并且不承认有什么不好过的地方,答词只是一个不。
然而事实是连长因多喝了酒,从酒中引起一些烦恼了。
“我要回营了,劳你驾,为我把雨衣从钩上取下!”
“营里又无事,莫转去了呀。”
“非转去不可。喂,劳驾!”
在往日,也有这种的情形。连长忽然想到要回营,象心上有一件事正要做,但劝一两次,虽然还在脸上保留着那放心不下的颜色,就仍然留下,是妇人所知道的脾气。说非转去不可,妇人就采用那往日所取的战略,故意的说道:“是又不满意我了?”
连长听此话,颜色变得越发难看了。妇人即刻就知道所说的话是误了方向,就改口说天气冷,又快要断黑,有事明早回也得。
“好歹我要走。我同你说你也不明白。乘到天未即断黑,不用灯,我就走!”
妇人愕然了。但从过去性格认识连长并非就能够固持到底,仍然打趣模样的说,纵有事,也总不外同你们连里那位司务长算火食账。
“我要走!”连长在语气上表明不是为酒醉,给妇人明白。
妇人问:“为什么?”
“为什么?说不定在这样天气下头忽然会奉到上司旅长命令开拔到边界上去,我们还得走长路!”
“你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
从反复的一句话上,妇人听着忽然象为一个炸雷把耳om震聋了。
连长见到妇人愣住的情形,也悟出是自己答话太近乎真要开差了,就补充说这是恐怕会有的一种猜想。
“恐怕是,”这虽足以解释去那“当真是”还距离得有多远,然而无意中把开差事情嵌进到这一团火热的胸中,两人要拔出这虚无的刺却不是一时可作得到了。
“我不走了,”连长说,还把酒杯推过去,“请为我再倒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