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我忸怩神气,怕我因此难过,就又把话移到另外一桩事上去,说到在雪里打白绵的情形。
“你不知白绵那东西,狡极了,爬上树以后,见到狗在树根就死捱不下树。这时节,总又有好多机会得到这东西了。我要廖七到村里去问,若有人打得就匀一腿来,我为你同叔远作白绵蒸肉,欢喜用小米拌和也好,这算顶好味道一种菜,一茂这小子就常嚷要,不是落雪也得不到!”
若果是今天晚饭有白绵蒸肉吃,我想过午我又得少吃一点东西,好在饭量上赎我所有的罪了。
听到院中有人踹雪的声音,我断定这真是叔远了,老太也听到,就从窗口望出去。
“又不怕冷呀。你瞧手都冻红了,还不来烤烘!”
叔远即刻负着一身雪片进房了。我因他妈望别处,就努目示意,告他栗子事已为老人发觉。
叔远装作不在意那样,走近炉边去,说:“娘,我先还以为挂在那檐下的棕袋里栗子不干,谁知甜极了。”
“你是又忘娘的话,同从文吃烧栗子了。”
“并不多,只几颗儿。”
娘望到地下那一些空壳,听到“几颗儿”的话,就不信任似的抿嘴笑。我也不得不笑了。
叔远坐在火边反复烤着那些肿成小胡萝卜似的手指,娘就怜惜十分为纳到自己暖和的掌中捏着。叔远一到他娘的面前,至少就小了五岁,天真得与一茂似乎并不差有多少了。
我是非得起床不可了。叔远说是为到东院去叫人送洗脸水,他娘就说让她过去顺便叫一声,娘于是走了。
我站到床上,一面扣衣一面说,“我问你,你拿的粑同腊肉?”
叔远把头摇,知道是母亲已告了我。然而又狡猾的笑。
“怎么?还有什么罢?”我看叔远那身上,必定还有赃。
“瞧,”果不出所料,叔远从抱兜里把雪枣坯子抓出七八条,“小有所获,君,仍然可以!”
接着叔远说是只怪娘为人太好,所以有些地方真象是不应当的顽皮。
“还说!你真不孝!”
洗脸水还不见来,我们二人又把放在灰里捞好的东西平分吃完了。
一九二七年十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