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小公子邀我来的。”
“亦然吗?他真是知我心意,这么快就去请你了……”
“心意?原来,我有幸接到这笔买卖,倒是莫成你举荐的功劳?”
“这个,”莫成忙着拧干衣袖,拨冗笑道,“也不算是。当日发现夫人躺在井边,听官差说人已死了,就想起她在我困难时收留我,待我恩……什么山,总之是有恩,一时悲伤起来,就跪在这里大哭。也许是那时,顺口说出的一些话,让亦然听见了记在心里,就是这样了。我也没有真的去和他提什么乱神馆,你不用谢我啦。”
“既然是为死者嚎啕,又与鄙馆何干?”
“因为,”莫成低头,闷声悔恨道,“夫人是我害死的。”
离春双眉一拧,眼神更加阴寒,正要开口,莫成却紧接着捶胸顿足:
“这井里有鬼,我明知道的,明知道的。就算老爷不肯,假如我死命劝说,兴许他就听了,那样夫人也不会惨死。都是我胆小怕事,不敢坚持……”
“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莫成凑上来,压低声音,小心翼翼,“我听坊里的邻居说,这房子以前的主人,是一位美貌富有的小姐。她很有才华,也十分痴情。到了待嫁年龄,遇到一名落难的清贫书生,便恋上了他。那书生志气颇高,坚持先立业后成家,发誓没有功成名就时,绝不娶妻。小姐听了更加欣赏,虽然已经以身相许,但并不逼他立刻迎娶自己,还拿出不少钱财,供他考取功名。书生赴考时说好:放榜前先住在外面,金榜无名,就不踏进家门。小姐答应了,可是当年的名单中,却没有书生……”
“就这样,小姐开始了年复一年的等待。”离春眼睛眯起,百无聊赖,“但榜上始终没有出现那熟悉的名字。直到某日,她在街上看到一支官员出巡的队伍,车上锦衣华服的人,正是她日夜思念的未婚夫君。与人一打听,才知道那年赶考当日,他邂逅了中书令之女,当即被招赘为婿。仗着岳父的势力,不用通过科考,直接进入朝堂……是不是这样?”
莫成困惑摇头:
“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难道,他家老泰山,并非中书令?那又是六部九卿的哪位大人啊?”
“你根本说错了。那小姐确实一直等他归来。一次上街买胭脂,见旁边一家店铺换了东家,正吹吹打打重新开张。而被围在道贺人群中,抱拳行礼的,正是那书生。她惊讶万分,拉住他怎么都要问个清楚。原来,他根本没去科场,而是卷走小姐前前后后给他的那些钱,去作了生意。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经商才能,短短几年时间,就成了万贯家财的富商。书生说:‘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最初确实想考状元,也愿意娶你为妻。可自从住进你家,由肮脏的布衣换成丝帛的衫袍,外面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便想——这钱财会不会比定国安邦,万古流芳更为重要?正在我心智混乱时,你偏偏摆出那许多金银,要我拿去考科举。当下,我便动念……其实,我也不愿离开你,只是与你一起,你必然斥责我胸无大志,不允我去探寻财路,所以,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我真心爱过你,但与孔方兄相比,我更爱它。’小姐听后,黯然回到家中,把华丽的衣裙脱了,珍贵的饰物也摘了,就穿着纯白里衣,披头散发地,投了这口井。”
离春这次真正动容,面目整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