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娘子可知,红翎是什么人?夫人的贴身丫鬟[huán]!”
“红羽也是贴身丫鬟。”
“这中间差别可大了。红羽名为丫鬟,实是伴读,只在夫人读书时伺候个一时半刻。除了洗笔、磨墨、剪烛花、誊抄诗稿曲谱这些份内的事,再也不用作其他。红翎可不一样,负责的是铺床叠被、梳洗打扮、擦抹家具之类的活儿,夫人外出时,也是她随侍左右,真正‘贴身’的丫鬟。”
“下人间分工不同,也是寻常。”
“可是,”管事伸出猩红的舌尖舔着唇,两手互相揉扭,“女子房里这样的丫头,正是最了解主子的人。女主人的一些私事,家里夫婿都不知道的,她们却往往知道。”
“一名女子,需要瞒着丈夫的私密,只有一种……”离春森冷一笑,“就是奸情!”
“哎呀,这可是离娘子你说的,我绝没这个意思。”管事暧昧笑着,轻巧地撇清,“只是随便说一句,顺口而已。”
“那我真是误会了。想必在您心中,你家夫人冰清玉洁,毫无操守问题?”
“那是当然。要说我们夫人,可真是位好女子,心地极其善良。一年前,一名男子来敲门,想找份差事作。夫人见他落魄可怜,一听口音又是同乡,当即收留下来。这人现在还呆在府里,叫做莫成。”
“生活艰辛的人,本就值得怜悯。你家夫人的心肠果然好。”
“这莫成很有一把力气,平时做事也勤快。偶尔偷懒,倒也不是出于本心,只是想什么想得太过入神,把周遭一切都忘了。我几次经过柴房,都见他拄着斧头站在那里,抬头望天,眼神迷离,脸色绯红,嘴角噙着淡淡笑容。”
“子曰:食色,性也。少年人偶尔思春,无可厚非。”
“莫成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人’啊。年轻力壮、身材魁伟、相貌英俊,这在心思活跃的女子心目中,可是偷情的上选。他也就是晚生了几十年,如果早些时候,只要再学些诗词歌赋,一定进了控鹤府。”
离春冷眼瞄着管事,嘴角绽出阴邪笑容:
“而您,自然是高贵了许多,外表上全无那些下贱面首的特征。看赵兄年近不惑,身材消瘦,这相貌……嗯,可谓身具异相,一看就是仁人君子。”
管事眼底闪过一丝愤恨,神色却不变:
“您说笑得倒也有理。我确是个正派人,不过仅凭表相就作此判断,未免轻率。”
“噢?”离春以眼神提醒他以貌取人在先。
“我说莫成的那些话,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是吗?”语调曲折,表示说话人根本不信。
“当然。”一连串辞句冲口而出,“某一日,我从外面回来时,恰巧遇到驿工送信给老爷。我顺手代收了,就去书房找他。途经花园时,听见假山后传出一名男子的声音‘你昨晚不来找我,我等得着急死了’。然后隐约响起女子的答话声,当时距离尚远,听不真切,入耳的只有‘珍珠’二字。为了一探究竟,我凑上前去,却听那男子说‘嘘,好像有人来了’。我知道已被发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听见背后有人叫‘赵管事’。转身一看,夫人站在假山边,非常不悦地质问我在这里作什么,还说‘当下人的,都清闲得可以四处乱逛的吗?’。就这么冷言冷语地训斥了我一顿,才打发我走。”
“真是无妄之灾呢。但也别有收获吧?您想必听清了那名男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