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暖暖正在给丹根脱衣准备上床睡觉,忽听有警车呜呜叫着开到了村里,她一愣:这个时候来警车干啥?就跑出院门去看,只见有三辆警车相继停在了赏心苑门前,一些警察从车里跳下冲进了赏心苑大门。暖暖的心中猛一喜,断定是自己的那些告状信起了作用。旷开田、薛传薪,你以为就没人管你们了?你们就等着受惩罚吧!她轻步向赏心苑走近些,瞪大眼睛看着赏心苑门口的一切。邻居们这时也都被警车的叫声惊出了屋,默站在自家门口看着赏心苑里的动静。麻四嫂这时出了自家院门,凑着远处的灯光看见暖暖,忙悄步走过来微声说:老天爷总算开眼了!
按暖暖的猜想,肯定会有人被当场抓住,可令暖暖意外的是,那些冲进赏心苑的警察没过多久就又相继出来了,而且没见他们抓一个人。在警察们出来不久,旷开田和薛传薪也出来了,他俩不但没有丝毫惊慌,反倒都叼着烟卷脸露微笑。暖暖感到自己的心在慢慢下沉。这时,又见其中一个警官握了握旷开田和薛传薪的手,很客气地说:抱歉抱歉,打搅了你们的营业,让游客们也受惊了,请原谅请原谅……
暖暖在黑暗中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了?他们竟然没有发现问题?她心中刚刚涌起的那些喜悦骤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巨大的失望。他们眼瞎了吗?那些按摩女人还能藏到哪里?麻四嫂也在一边轻声嘟囔。
暖暖只能默然看着那些警车重又开出村庄,沿着丹湖边的那条土路,摇摇晃晃地朝聚香街的方向开去。她站在那儿屏了息久久没动,直到一道手电光亮朝她扫过来,她才扭过头去看来人。
我估计你还没睡。在手电筒的光亮之后,响起了旷开田的声音。
麻四嫂和站在四周黑暗中的邻居们一听是村主任,都急忙走开了,暖暖没有理会他,转身也要走,却不防旷开田猛叫了一声:站住!
干啥?暖暖回过头来冷声反问。
你都看见了吧?公安局的人来搜查后一无所获,而且向我们道了歉。
呸!
警察们所以突然来搜查,我们知道是你的功劳,可结果怎么样?获胜的是我们!你看了今晚的情况就应该明白,告我们的状是不可能赢的!我也可以给你说句实话,五洲公司在各级各方面都有人,什么好消息坏消息我们都会预先知道!
暖暖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是转身就走。
我再一次警告你!背后传来开田的声音……水
55
暖暖这天晚上的觉睡得断断续续,旷开田的那些警告不时在她的耳旁响起:五洲公司在各级各方面都有人……她明白他这话不是假的,一个实力雄厚的公司在各级政府里拉拢住几个人是完全可能的,那么继续告状还有没有意义?还告吗?……
暖暖没有起床吃早饭,就那么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她觉得浑身都提不起劲来,直到青葱嫂隔着窗户告诉她:北京那个谭老伯来了。她才急忙起身穿起衣裳来,边穿衣边在心上诧异:没听他说要来呀?
谭老伯还像往常那样瘦,头发也全白了,可精神依然很好,一看见暖暖就高声笑道:来了不速之客,打搅你了吧?暖暖忙上前扶老人坐下说:你来俺们高兴都还高兴不过来哩,哪会是打搅?之后就紧忙倒茶。
我这次是去南方开一个学术会议,返京途中顺道来看看你们,我前些天从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说你们这儿的丛林坳发现了楚国的平民墓葬群,我也想看看,隔段日子不来这古楚之地,我还是蛮想念的。怎么样,来看楚长城的人多吗?
多,凡来丹湖西岸的人,都要去看看长城,你今天要是想上去的话,我陪你。暖暖笑着,老人的到来让她暂时忘掉了不快。她对谭老伯一直怀着一份深深的感激,正是谭老伯对楚长城的发现改变了她的生活。
好哇,先去看看长城那个老朋友,然后再去看平民墓。谭老伯高兴地站起了身子……
就是在去楚长城的山路上,在边走边聊中,谭老伯知道了暖暖已经离婚的事。老人当时吃了一惊,说:嗬,都说现在京城的离婚风刮得很盛,没想到这股风还刮到了你们丹湖西岸,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离婚的原因?暖暖脸红着简洁地说了一遍,老人听罢没有做声,只默默地走路,半晌之后才叹口气说:人生路上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多经历一点未必都是坏事;开田的所作所为,依我看叫忘乎所以;这世上能让人忘乎所以的东西很多,其中最厉害的就是权力,因为权力里边含有几种能使人发晕的东西,比如强制别人顺从、服从,巨大的经济利益,掌握重要的社会资源等等;人一忘乎所以,往往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就不会再管控自己的欲望,就会放纵;而欲望这个东西,没有它,人就不成为人,全放纵,也有可能使人变异为非人;人不忘乎所以,就会懂得把自己的各种欲望调整到社会容忍的程度……
暖暖默然听着,知道谭老伯这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