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崔副官来的时候,老清正在饮牛。崔副官说:“老乡,套车吧,该出发了。”老清说:“这就套。”就在这时候,崔副官看见了爱爱。他看着这个姑娘穿了件蓝底白花布衫,翠蓝裤子,洗得干干净净,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草帽下边是两只黑乌乌的大眼睛和一张红扑扑的脸。
爱爱用绳子在绑水桶,他爬在车杆上说:“这个妹子,你是他家什么人?”爱爱听着外乡人叫“妹子”,脸先红了。她低着头说:“他是俺爹哩。”崔副官问:“老汉一个人去啊!”爱爱仰起脸说:“我也去。我还要学赶车。”崔副官一听就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你今年多大了?”爱爱说:“十七了。”崔副官说:“你这次可以去漯河看看,‘小上海’啊,袜子、手巾、雪花膏、桂花油要什么有什么……”爱爱说:“俺没有钱买。”崔副官小声说:“没关系,我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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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清饮罢牛,正要套车,猛然看见那个国民党军官正在挤眉弄眼地和闺女说着话,爱爱又不懂事,和人家说笑着,他早恼了。老伴把车油瓶添了点油挂在车上问:“还缺啥不缺?”老头说:“不缺了。”老伴又把个夹袄递给爱爱说:“你带上,夜里冷。”老清却说:“爱爱不用去了。”老伴说:“怎么又变卦了?”老清说:“你少说话。我自己能行,爱爱,你回家!”崔副官说:“老先生,叫你这个闺女跟上吧!她好帮你干点活。也到漯河看看。”老清把他的胳膊一推说:“这不用你操心!”说着把牛拉进车辕里。
海老清套好牛赶着车走了,海大娘又埋怨起来:“也不知道是啥脾气!一天三变。说得好好的叫爱爱去,一会儿又变了。”爱爱噘着个嘴不吭声,把草帽从头上拿下来,撂在地上。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