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斋说:“柱子,要是给他俩说合说合,还叫他们一块过,你看行不行?”
陈柱子说:“恐怕不行。我那个老婆和她说了多少次了,叫她来西安找春义。可能是春义伤透她的心了,她始终不叫提这件事。我看也困难。她大约不想再回老家种地了。春义呢,也不是在城里做买卖的那种人,你们和春义说说看,或许他能回心转意,也是一件好事。”
夜里,春义从黄金庙街来了。他已经和那家铁工厂算了帐,收拾好行李准备回老家。
李麦把他叫到一边说:“春义,听陈柱子说,凤英在咸阳还没有另外找家。现在开着一个小裁缝店,生意也不怎么样。我想带你去咸阳一趟,给你们说合说合,凤英要是愿意回老家,咱一块回老家,她要不愿意回去,你就和她留在咸阳一块过日子吧!都是一块逃荒出来的患难夫妻,如今弄得你东我西,这不好。”
春义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说:“婶子,你们这一番好意我知道。可是这件事,你们不必再费心了。我如今也想通了。不怨她,怨我!可是我实在管不住自己的性子。凤英肯定不会和我回老家种地,人家也不必跟我回老家耪地锄苗。我呢,咸阳城我是一辈子也不会再去了。就是每天让我吃八个大菜我也不去。我也不是做生意那个料。婶子,我们两个不是夫妻,是一场黄水把我们冲到一块了。我已经给她写了个手续,从邮局寄去了,任她改嫁别人!”说到这里,春义眼中掉下两滴眼泪。
李麦听他这么说,知道再让他们一块过确有困难,叹了口气说:“常言说,‘捆绑不能成夫妻’,‘强扭的瓜不甜’,那就算了。回咱老家再说吧……”
春义说:“再说吧,我也不敢说一辈子不找了,可是现在谈这件事太早了。
陈柱子也要回咸阳了,他把两个金戒指交给春义,春义死活不要。他说:
“这钱都是她赚的,我当时也不过是个跑堂,我不要她的钱。”
陈柱子说:“店是你们两个开的,二一添作五。当然有你一半,你拿着。”
春义说:“我不要她的钱!”
徐秋斋说:“你不要我要。这又不是偷人的钱,是你们两个赚来的钱,有什么要不得的。”
春义看徐秋斋已经替他收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又对陈柱子说:
“柱子哥,你替我给凤英捎句话:我谢谢她,我……对不起她,我伤了她的心……”说罢自己到屋子外边去了。
陈柱子去车站看了两天,看到到洛阳的车票,黑市卖到五千元一张,而且车上还不准带家具东西,另外回到家里,自己种地又不真内行,因此就决计留在咸阳。
临行前,陈柱子对李麦说:
“就这样吧,我回咸阳了。也可能我就流落在陕西,永远回不了老家了。将来你们和咱村下辈孩子们说起来时,告诉他们,赤杨岗还有一户人家,他叫陈柱子,他是个好人!”
陈柱子说罢,又和徐秋斋、梁晴告辞,春义把他送到西关,两个洒泪而别。
第二天夜里,徐秋斋把人家叫到一起说话了。他说:“咱何必一定要等火车。人不是有两条腿吗?两条腿就是走路的。叫我说,咱们起旱路回家,从西安到咱老家也不过是一千多里路,咱们走!”
李麦说:“徐大叔,我们都好说,你年纪大了,天又这么热。我倒是有个主意。我们大家凑钱给你买一张票,你坐火车先到洛阳,我们起旱……”
没有等李麦说完,徐秋斋拍着胸膛说:“我不拖累你们。你们一天走一百,我走一百,走八十我走八十。我不含糊,螺子马还知道扑家,何况还是个人?”
春义也早等得不耐烦了。他说:“咱就是一天能走五十里,一个月也到家了。我看这个主意好。”
梁晴急着和天亮会面,巴不得大家立刻动身。她说着:“徐大爷,我把咱的小车推上,路上你走不动,我推上你。”
徐秋斋说:“孩子,你们别操我的心,只要是回老家,你大爷还能给你拉根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