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满怀羞涩地亲吻着大地,将万物染成黄金色。最后一道铃声响过之后,各班学生从门口一泄而出,涌向各条街头巷尾、各间时髦店屋。“佐丹奴”、“百佳”、“环字”、“国贸”、“麦当劳”都不乏他们的身影。他们熟稔地挑选着最爱吃的进口零食,购买各种昂贵的名牌货,一会儿小声嘀咕某歌星来深举办演唱会的消息,一会儿高声评论中英关系。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地咒骂一遍该死的课本和没完没了的考试。
他们像一群刚放出来的鸽子,叽叽咕咕闹腾着。
“走,今天我埋单(付钱),上翡翠咖啡屋。”余发一边招手一边说。
“什么事,那么开心?”有人逗他。
“日记不用写不用交了,你说这次是不是发达了!”
“行,我们都去,不吃白不吃!”王笑天说。
萧遥问陈明:“你去吗?”
“不,我有点事,不去了。”瘦高个拽了拽书包。朝另一方向走去。
“哼。窜得他!”余发冲着陈明背后撇撇嘴。广东人用“窜”来形容一个人的高傲和神气。余发和不少学生一样,瞧不起成绩特别好的学生,认为他们只是背书匠。
翡翠咖啡屋不大但很幽雅。灰白色调,是近年来的流行色。柚木地板泛着光亮,映得出人影来。看得出来老板在装修上很是费了一番心思。他用一面十分大的镜子弥补了空间的窄小。
余发他们找了一个靠墙地方坐下。尽管他们知道老师是绝对不会上这地方来的,但是因为带着书包,中学生的标志简直等于刻在额上,他们觉得还是不要大肆张扬为好。
刘夏专注地欣赏着枝形吊灯,上头的水晶石实在太漂亮了,折射出的色彩真是难描难绘。“这一定是正宗奥地利水晶。”刘夏估摸着。她觉得坐在这种地方就是一种享受。一种满足。
突然镜子里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爸爸。”刘夏险些叫了出来。爸爸携着个女人往雅座那边走去,那人不是妈妈,是任娜。刘夏有点害怕了。爸爸昨天说今天有应酬。应酬到这来了。
刘夏的爸爸是个音乐指挥,刘夏的名字就是爸爸起的。念小学的时候,经常有同学对着她喊“刘夏(留下)夏刘(下流)”。刘夏就哭着跑回去告诉爸爸。爸爸说,这个名字多艺术,刘是爸爸的姓,夏是妈妈的姓,留下美好的回忆,多好的名字,过耳不忘。
曾几何时,爸爸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刘夏隐隐约约觉察到形势不妙。来深圳不久,父母的矛盾越来越大。妈妈说爸爸是“经不起‘糖衣炮弹’袭击,腐化了”。刘夏念初中的时候。爸爸就打算离婚。刘夏给姑姑写了一封信,声称:父母如果离婚,她就跳楼。这以后家里倒是平静了很长时间。再后来爸爸出名了,又被另一家剧团聘去当兼职指挥。爸爸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一个月都不回去一次。妈妈很紧张。叫刘夏到剧团看看。爸爸究竟在干些什么,到底和什么人在一起。
刘夏敏感地预料到什么,带着一种使命感去了剧团。看见爸爸和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在一起。婚外恋对刘夏这代孩子来说已不再陌生,只是刘夏印象中的第三者都是浓妆艳抹血红大口叼支烟的性感女人,可这个女人不是。爸爸看见她,很不自然:“刘夏,你坐会儿,我去给你们买点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