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是高阳开来一辆去保定的汽车,哈叭狗想从梁家桥再次逃出武工队的手掌,势比登天都难。哪知,这辆车救了他的命。等他得知在他离开梁家桥不远,武工队就把梁家桥拿下的消息,吓得头皮连炸了几炸。依他自己说:“这又是上苍有眼,天不灭曹!”
回到保定,哈叭狗怕为黄庄据点的丢失,上司扣他个失职的帽子,所以钻到家里从没有露过头,和外面的接触、联系,都靠他的老婆——二姑娘。
自从平康里的“贵妃”回天津去了,二姑娘在刘魁胜手里又算得了宠,虽然不能说一不二,说十回却有九回准。哈叭狗知道二姑娘的这点道行,又要揪住这根小辫再来利用一下。
刘魁胜自从给哈叭狗运动了一个警察所长之后,和二姑娘的明来暗往更是理直气壮。他自己不愿意来可以,如果他来,哈叭狗稍有一点点不高兴都不行。眼下,哈叭狗又丢了官落了架,也就更不敢不高兴。每逢见到刘魁胜来,即使在床上躺着休息,也忙爬起来,点头客气一下就躲开了。
经过二姑娘在刘魁胜跟前无数次甜言蜜语地说道,经过刘魁胜多次在清苑县公署奔走和在老松田面前推荐,哈叭狗总算脱掉了“黑狗”皮,在夜袭队里吃上了一份。哈叭狗到了夜袭队真是小人得志,便衣一换,手枪一插,比干警察所长更神气了百倍。由此,他对刘魁胜更加感激,为了报答刘魁胜的恩情,索性不回家过夜。在别人看来,他好像根本不是他家的主人。
夜袭队添了哈叭狗,都觉得在东南乡多了两只眼睛,因此,也都认为日后对付东南乡会有办法。
魏强听说哈叭狗回到保定,干上了夜袭队,并不觉得稀奇。不过,他知道哈叭狗当了夜袭队,对保定东南乡,却是个很大的祸害。
“要消灭他,要在他没有发挥作用施展本领以前,想尽各种办法,通过各种‘关系’将他消灭掉。”魏强自己默默地寻思着。他扭脸瞧一下靠墙静思的刘文彬。刘文彬的脑子也围绕着哈叭狗在转。他特别想到哈叭狗借地道逃遁的那个小庄子,认为那个小庄子早晚是哈叭狗立功建勋的一个目标。迟早有一天,哈叭狗会领着夜袭队突袭一家伙。防洪造林、防水筑堤,要防备夜袭队的突然袭击,必须在青纱帐撂倒以前,将小庄子的积极分子动员起来,秘密地修改地道;特别是哈叭狗走过的那条线路,出入口都要改,并且要马上改。
他俩交换了意见。在谈到消灭哈叭狗的办法时,魏强磕掉烟灰说道:“要能够借刀杀人,指挥敌人自己干掉他,倒省我们好多事。”
“借刀杀人?”与魏强相处一年多的刘文彬,深知他是个智囊,不过,一时还摸不清他要借谁的刀。他睁大期待的眼睛瞅着魏强,意思是让他继续说下去。魏强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二人凑近,细声细语地又商量了老半天。
二
梁家桥是高保公路上的一个重要地方,在武工队端掉据点的第二天,敌人又动手在原地修起炮楼子来。
梁家桥据点的重新建起,魏强他们并不怎么在意;在意的是青纱帐一撂倒,老松田、刘魁胜带领夜袭队又要清剿、剔抉地一个跟着一个的来。事实上,青纱帐戳立的时候,他们的清剿、剔抉也没有断过。不过,那时候要打、要走、要躲藏,魏强他们可以随自己的意。
近来,因为接二连三地打了几个胜仗,胜利品拣得不少。根据战斗的需要,经杨子曾批准,缴获鬼子的一块带保险壳的夜光表由魏强使用。戴手表,在魏强说来是大姑娘坐花花轿,头一遭的事。他一会儿听听机器嚓嚓嚓的响声,一会儿看看秒针突突突地飞快行走。对手表的喜爱,并不亚于对驳壳枪和那支装在浅绿色笔套里的桔黄色的钢笔。
两个便宜仗,也让李东山的小“万宝囊”越来越大了,原来的土绿色的旧包袱皮,现在让一面鬼子旗代替了。他今天打开包袱要大收拾一番,里面杂七烂八、古里古董的,什么针头线脑、刀子、剪子、二百二、纱布块……都摊露出来。“瞧咱这‘保守’同志,连这个都收拾了!”辛凤鸣眼睛尖得像把锥子,只一扫,李东山“万宝囊”里的东西,都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用枪探条一挑,两面红白各半的小旗被平挑起来。这是在梁家桥缴获的鬼子旗语兵使的联络旗。李东山将东西归堆好,顺手夺过辛凤鸣探条上挑的小旗子:“到冬天,这就是好几副包脚布,现在不收拾,天冷了谁给你?到时候看你要不?”
“小队长,我回来了。”门帘一挑,贾正从外面走进来,张嘴就报告。“今天,我见到队长了。前天张保公路上枪响,那是二小队把卧马庄的炮楼子端了。八个‘黑狗’,二十一个警备队员,都乖乖地做了俘虏。他们这次战斗,不但得了武器弹药,还得了一匹膘满肉肥的枣红色大洋马。”贾正说到“大洋马”,立刻联想到常景春过去的绰号。瞅了常景春一眼,调皮地冲他做了个鬼脸,笑了,接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魏强接过贾正手里的信,贾正抽着一支烟卷,继续对人们学说他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