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连三在这,当然是自家人,怕什么?”“没有他来,你就是说破了嘴唇,恐怕俺老弟兄俩也不会吱声。”两个老头说着就朝窝棚外边挪蹭,魏强忙把窝棚口儿让开。
刘连三等两个老头趿拉上鞋子,忙凑到他俩耳朵底下,嘟囔了几句。他俩一个朝村里,一个朝村边走去。走时,刘文彬忙追嘱上两句:“有一点沾那边气的人,也别叫来!”两个老头先后说:“这个你放心,别看上了年纪,也不能糊涂到那种地步!”“要叫的保准是些老实巴脚跟咱们一条心的人。”
工夫不大,一条黑影又一条黑影,从村里,从附近看场的窝棚里走过来。见到魏强他们,个个心里都甜丝丝地乐,有的摸摸队员的枪,有的看看魏强的脸,摸也好,看也好,都不吱声。本来都是拉锄把子种地的庄稼汉,到这种场合却像很有纪律的人,大家看了会子,都默默地脱掉鞋子,在屁股底下一垫,坐下了。不算小的平板光场,密密麻麻快让人占满了。
刘连三把人们分成两片,把魏强、刘文彬围两堆,开起小会来。
夜深,声音传得很远,魏强、刘文彬嗓音放得很低,但大家都听得很清。他俩由秋收藏粮、讲到为啥不割地里的秫秸、棒子秸;又由留地里的秫秸上讲到敌人为什么成立夜袭队,大家怎么来提防夜袭队,夜袭队将要怎么活动……每讲一句话,就在人们的心上划了一道很深的痕迹。当刘文彬谈到让玉米和高粱的秸杆在地里多长个时候,以便武工队在里面隐蔽活动的当儿,看场的两个老头低声说:“不砍它就是少落把柴禾,对抗日军队有利就好。”“俺不光不砍,还要串通认识的人家也不砍。只要大伙都做,天大的事也就办了!”刘连三听到提防夜袭队半夜出来装八路的事,心里思摸:这可是个大事,要不小心,真容易上了特务刘魁胜的当,便插嘴说:“不管他真八路,还是假八路,没听见暗号,咱们一概不承认他是八路,别管他央告、哀求,你就给他来个不理;实在不行,你就……”刘连三这么一说,很多人不由得笑了。原来愁怕夜袭队的人们,现在眉间都舒展开,紧张的心情,立刻松下来。
秋风刮得庄稼叶子哗哗山响,蛐蛐在青草坑里嘟噜嘟噜叫个不停。进村里刷改标语的人们回来了,魏强、刘文彬临时召开的群众会宣告结束,群众渐渐走散开。
“……关于周敬之,要再仔细查看他一程子,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问题,下次咱们再谈。”临走时,刘文彬叮嘱刘连三。魏强接过话来说:“现在尽量让周敬之闹,他越闹得凶就越能看出他是个什么东西,将来……”
魏强他们离开范村,走出没有一里地,范村正南偏点西的方向,咚咚咚,传来几颗手榴弹的爆炸声,跟着,又响起爆豆般的枪声。魏强双脚站稳,侧耳一听,立刻辨清枪响的距离和地点。“这是在新安村,准是贾正、刘太生他们小组和敌人打上了!”
刘文彬抖动露水打湿的衣服,眼睛张望响枪的方向。哪儿枪声并没有停止,中间还夹杂着听不清的吆唤声。
“走!赶上去!”人们听到魏强果决的命令,跟在他身后大步流星地朝新安村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