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蔚道:“柴发利从来就是个能干人。”弗之微叹道:“他说怕我们为他操心,看来是他为我们操心了。”一时饭毕,雨已停了,三人走出,迎面只觉寒风扑面,是秋已深。一路见一群群人面目黑瘦,拖儿带女,背着大包小包,正是新到的难民。翠湖旁,桥边柳下也有难民或坐或卧,两个小儿大概有病,不停地啼哭。一个母亲低声抚慰,一个母亲照屁股给了几下。被打的小儿大哭。又有别的小儿跟上,几只鸟儿扑喇喇惊飞了。
正走着,雨又下了。三人到大学办事处时,长衫都湿了大半。有好几位先生到了,正在收伞整衣。这里没有了圆甑的落地长窗和讲究的家具,桌椅都很朴素,和露宿街头相比已是天上了。
会上讨论了两件大事,秦巽衡简单介绍了当前的形势,说教育部已经派人去西康勘察,那里交通十分不便,谅敌人是打不到的。另因军情紧张,滇西、滇南的战场都需要翻译,教育部决定征调四年级学生到军队服役,重庆有些学校已经这样做了。对这一问题大家意见比较一致,国难当头人人都有责任。一位先生提出学生中思想很复杂,也可能有人拒绝服役。大家都认为到了生死关头,怎能不赴国难。秦校长说:“如有这种情况,不予毕业。”语气很坚决,大家俱无异议。
有人低声说:“早有人参军了,而且牺牲了,等着征调还不去么!”
征调决定了,大家心头都很沉重,战争一天天逼近,他们要送自己的学生奔赴战场,没有退路。
在搬迁的问题上意见不统一。有人说,学生从军是把精华投进去了,还躲什么。也有人说,还是搬一搬好。弗之说:“我们现在是用两个拳头的对策。一个拳头伸出去,那就是我们的青年人要直接参加这场战争;一个拳头是缩回来,就是搬迁躲藏,目的当然是为了培养继续打出去的力量,只是搬迁的得失要仔细衡量。新址安排,旅途劳顿,时间、精力和费用都要付出很多,我担心学校又要大伤元气。而且学校的搬迁对云南人心会不会有影响。这也是可以考虑的。”庄卣辰说:“现在世界战局已经明朗,盟军反攻加速,再坚持一阵,也许能渡过危机。”钱明经谨慎地说:“孟先生、庄先生的话很有道理,只是万一有变就不好了,搬到平安的地方教学可以较为安心,也可以保存元气。”也有好几位先生主张搬迁,只是西康文化落后,不很合适。又有人说,现在哪里还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若有合适的地方,敌人一时打不到,也不会放过轰炸。
冷风夹着雨滴吹打着玻璃窗。众人都觉一阵寒意。咣当一声,风把门吹开了,把桌上的纸张吹得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