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杏园听了这话,脸色未免一变,轻轻的对王眠石道:“你们这事,未免有些丧德。
老的罢了……“王眠石伸出一只手,将杨杏园的嘴一堵,笑着说道:”废话。“杨杏园因对手方在当面,这话也不便深说,只好算了。王眠石将手一招,对姨太太装束的说道:”小吴儿来。“那小吴儿果然走过来,挤在他们两人中间一坐。她对杨杏园道:”这儿我来过两回,怎没有见过您?“杨杏园笑笑。王眠石道:”小吴儿,你不是说有一个很好的妹妹吗?介绍给这位杨先生,好不好?“小吴儿道:”好哇!
干吗不好?“那边张达词叫道:”眠石进牌不进牌?别胡闹了。“王眠石听说,便过去打扑克去了。这里只剩杨杏园和小吴儿两个人。杨杏园这时候真有些穷于应付,一时找不出话来说,便问了一句道:”住在什么地方?“小吴儿笑了一笑又顿了一顿,然后才说道:”后门。“杨杏园恍然大悟,她们这些人,是不会告诉姓名住址的,自己怎样这般傻,开口就问她住在什么地方。这样一想,未免有些不安,也过去看打扑克。一会儿工夫,倒有二三百块钱的输赢,就散了场,却抽了有六七十块钱的头钱。张达词将头钱钞票一卷,说道:”全在我这里了。“说着一拉小桂枝,同倒在沙发椅上,说道:”怎么样?这够两套衣服的钱了,你怎样谢我?“那小桂枝儿便趴在张达词的肩膀上,对他耳朵说话,说话的时候,眼睛斜着望着王眼石笑。
赌客里面,就有一个人神头鬼脸,拉着小吴儿,往王眠石身上一推。这一群人,就闹得不亦乐乎。
杨杏园有些不耐,告诉张达词就要走。张达词一把将他拉住,说道:“我有话和你说。”站起身来,便拉杨杏园到里面一间屋里来说话。杨杏园看他那个样子似乎有点要紧的事,只得跟他进来。张达词道:“我给你介绍一下,好不好?”杨杏园笑道:“别事奉陪,这个我不敢遵命。不是别的,我觉太……”张达词笑道:“你是个什么人,岂能干这剿匪的勾当?我是给你介绍一个西洋留学生的女朋友。”
杨杏园道:“什么?你们认识女留学生?哪一国的留学生?”张达词昂着头想了一想,嘴里又吸了一口气,说道:“听说是美国康桥大学的学生。”杨杏园道:“不对!美国没有这样一个大学。”张达词道:“啊!是法国的哥仑布大学。管他呢,我也闹不清,反正是个留学生得了。她极会跳舞。什么英格兰跳舞,西班牙跳舞都会。她回国以后,就在北京住,有些人知道她会跳舞,都请她教授。她先是不肯,后来经许多人要求,她才答应了。来教一点钟,只要五块钱汽车费,可也不算多。
昨天我们经朋友的介绍,已经在这儿会过一次。今天约了再来,我已经另外开了一号房间等她。这样的朋友,也算上等人,你会她一会,不好吗?“杨杏园一想,这话恐怕靠不住。既然说是留学生,当然是文明点的人,我倒要看看。想定了,便说道:”什么时候来?久了,我可不能等。“张达词道:”迟一点就来了。“说时,小桂枝一推门,也进来了。张达词拉着她的手望怀里一拖。小桂枝趁势倒在他怀里,反过脸来问道:”大格的事怎么样,人家坐在那里怪别扭的。“张达词道:”这个我哪里管得着?各有各人的交涉。“小桂枝道:”你还不知道,那个柳三爷,赌输了,他塞了一块钱在我手里,他就走了。大格是初出来的人,就这样叫人回去,我真不好意思。人家不过为的家里穷,含着一包眼泪干这个,真是没法子,人家可是一位小姐。“张达词道:”既然来做这个事,管她小姐不小姐?人是老柳找的,你还是去问老柳要钱。“小桂枝儿举起拳头,在张达词的胸面前衣服上轻轻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