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开始了,嘉文的寥落使杜沂十分不安,他试着和儿子接近,但,嘉文永远是那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天大的事也无法使他动心。关于嘉文的婚变,杜沂已经从雅真那儿获得了事情的真相。虽然雅真一再的为这件事表示歉意,杜沂却始终不能释然。纪远,杜沂知道这个男孩子,他打了嘉文一枪,又抢走了嘉文的未婚妻,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事情!而可欣又居然会爱上他!时代变了,到处都是令人费解的事。
随着暑假的来临,杜沂希望可以转变嘉文的心境,他提议阖家去日月潭小住。嘉文没有反对,嘉龄也无异议,于是,他们去了。在涵碧楼住了十天,嘉文天天关在旅舍里睡觉,既不览湖光山色,也不划船游泳。嘉龄也终日无情无绪。日子单调而窒闷,十天比十个月还显得漫长。于是,杜沂明白了,他只是一个可怜的父亲,他的爱心无法代替孩子们需要的那份感情。结束了旅行,他们回到台北,比去以前更加消沉。
这种沉闷的空气使杜沂难以忍耐,更让他不安的,是嘉文的茶饭无心,两个月来,他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他不念书,不吃饭,不刮胡子,不洗澡……好像和整个的“生活”都脱了节,消瘦得像个幽灵。父亲的爱心不允许他坐视下去,一个午后,他去拜访了雅真和可欣。
雅真带着一脸的歉意和悲哀迎接他,讷讷的问:
“嘉文好么?”杜沂摇摇头。“嘉龄呢?”杜沂再摇摇头。“我很抱歉……”雅真不安的说:“孩子们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意见,我只觉得自己是老了。”
杜沂注视着雅真,她看来确实憔悴而苍老,但那脸庞神情,仍依稀可以找出少女时代的风韵。他奇怪在这么多年之后,她仍然让他心动。感情,真是件难以解释的东西!振作了一下,他摆脱了那份缠绕着他的思想,问:
“可欣在家吗?”“在她的房里,和湘怡在一起。”
湘怡,他记得那个名字,仿佛是个安安静静的女孩子。他没说话,可欣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推开纸门,她和湘怡一起走了出来。杜沂望着可欣,本能的吃了一惊,可欣变了,她不再是个生动明丽的女郎。她的眼睛凄凉暗淡,神情庄重凝肃,但,却焕发着一种特殊的美丽。苍白和哀愁没有使她减色,反增加了她的妩媚动人。她一直走到杜沂面前,恭敬而亲切的坐在他的身边,轻声的说:
“您找我吗?杜伯伯?”
“可欣,”杜沂清清嗓子,觉得十分难以开口。“你一定要这样做吗?你和嘉文——难道没有一点点和好的希望?”
“杜伯伯,”可欣垂下眼帘,绞着一条小手帕。“我祝福嘉文,希望他找到——比我更好的妻子。我……我……我很难过,您不知道我多怕伤他的心……”眼泪涌进她的眼眶,她语音哽咽“我这样做,绝不会比他快乐。”
“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
可欣的眼睛抬了起来,她含泪的眸子直视着杜沂,里面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我可以嫁给他,杜伯伯,假若你们一定要我嫁给他的话,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杜伯伯,您曾经尝试过和您不爱的人结合吗?”“可是,你一直爱着嘉文的,是吗?”
“是的,”可欣哀愁的点着头:“像个姐姐爱她的小弟弟,但你不能和你的小弟弟结婚。如果没有纪远,我会和他结婚,然后长时期的自苦、挣扎、后悔……许许多多的婚姻都是这样的结果。可是,纪远出现了,他使我知道什么叫爱情……”“好,”杜沂望着可欣:“你决定嫁给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