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里有一种让人兴奋的、一环紧扣一环的节奏感。看不见聊天的、看报的、溜达的、躲在工具箱后面睡觉的。郑子云看见一位车工和一位铣工正在交接活,两人对照着一张什么纸单子,认真地和加工件查对着。他走过去,见是一张油印的“工序转移单”,随即问陈咏明:“这单子都能认真填吗? ”
“这和均衡生产、计划生产有关。不但全厂有生产计划,车间、班组、个人都有。每个月上旬、中旬、下旬,甚至每日各生产多少,都有严格计划。计划就是命令,谁不完成也不行。上道工序交来一百个活,下道工序必须承认,互相签字画押,如果到了第三道工序只剩下九十九个活,就得查一查,那一个哪儿去了? 这样,从原材料进车间,第一道工序到最后一道工序,谁也捣不了鬼去。成品是多少,废品是多少,成品率是多少,都很准确。这不但加强了每个人的责任感,而且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每天是否完成了任务。”
郑子云点头。又问:“你们这里,对奖金问题怎么处理呢? ”
“我们的体会是,搞好奖励,根本问题在于管理。自从一九七八年七月上级批准可以发放奖金以后,大家很高兴。因为过去中层干部一点权也没有,光靠政治动员行不通。随之而来,又出现了新问题,奖金得评,怎么才能评得合理呢? 那时候,管理还没跟上,谁完成了多少生产任务? 质量如何? 没有标准,没有数字出来讲话,只能靠印象。因而一评奖就吵架,闹得不团结,人人心里不服气。‘你一等,我二等,我比你差在哪儿? 咱们得说道说道。’班组长月月为评奖伤脑筋。所以奖励办法一执行,也逼着我们搞管理,班组长必须说得出来,谁比谁好,好在哪儿。我们搞了一个奖励标准,月底把各项数字一公布,自己能算出来该不该得奖.用数字说话。这么一来,奖也不用评了,会也不用开了,架也不用吵了。”
郑子云问:“对不愿意拿奖的人怎么办呢? ”
“有些家庭经济情况好的,一开始不愿意拿奖金,他们觉得何必为五元钱累死累活呢。针对这种情况,我们修改奖励办法,同时也进行教育:作为一个工人,完成任务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奖金是分配的再分配。你拿工资就应该完成任务,你完不成任务,不但不能得奖,连工资也不应该全拿。我们规定,确实无故,比如不是床子坏,料也有,没有病……完不成任务的,扣工资百分之五,由于个人完不成任务影响班组的,扣百分之十,影响车间的扣百分之十五。”
“没有人提抗议? ”
“有过。说:‘罚我不行,有这规定吗? ’我问:‘我规定你可以不完成任务吗? …
“工厂怎么敢批准这个办法? ”郑子云着实为陈咏明的大胆而惊讶了。
“因为我们有一套办法跟上来,确实可以证明他是无故完不成任务。比如床子不好,设备维修组应在‘设备维修报告单’上签字,证明床子确实有问题。病了?有大夫的病假条。刀不好? 有刀具组签字:‘他要的那个刀,我没供给他,停车多少小时。’都是板上钉钉,死的。扣他一分钱、一角钱也叫扣。他是没完成任务的,不光彩的。到现在,还没有找党委吵闹的,因为他说不出话来,他自己还得在一切必要的报告单上签字。这是不留情面的。当然,也有一些补救的办法。比如,我们规定,废品率超过指标两倍要扣工资。每个工种的废品率不一样,如果规定是百分之一,那么到百分之三就要扣工资。而废品率是按工时计算的,虽然达到百分之三,要是想办法加班加点多干,相应的,废品率就又会降下来。损失歙又挽回了。”
“对后方班组,比如电工、刀具、维修、科室管理人员怎么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