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如何处理? 田守诚不停地、机械地转动着手里的铅笔,很长时间,不知怎么下笔。最后,他终于在那份人民来信上批了一句:“请郑子云副部长阅处。”这么处理还是说得过去。郑子云现在正热衷于抓什么体制改革、企业管理、思想政治工作。实质上在和“学大庆”唱对台戏。不是吗? 前些日子在曙光汽车厂搞了个民意测验,真是笑话。
什么“你喜欢什么? ”他们喜欢什么? 喜欢邪门歪道! “你关心什么? ”关心他们自己! “你痛恨什么? ”痛恨干活! “需要什么? ”他们需要钱,就知道向钱看! “业余时间于什么? ”吃喝玩乐,不信上馆子里看看! “实现四个现代化有希望吗? ”问他们?!“四化‘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现在谁能听谁的? “你愿意在这个厂工作吗? ”他愿意上美国,你送他去吗? 搞的什么名堂! 思想政治工作这么搞还不乱了套? 民意测验,那是资产阶级的玩艺儿。
拿郑子云和田守诚相比,一个好比是打守球的,软磨硬泡;一个好比是打攻球的,一个劲儿地猛抽。
田守诚会时不时地给郑子云吊上几个小球,然后冷眼地瞧着郑子云毫不吝惜地消耗着自己的精力。他并不把郑子云当做太了不起的对手,犯不着跟他费那么大的劲。郑子云的对手早就有了,那便是这个社会里,虽说是残存的、却万万不可等闲视之的旧意识。
鸡蛋碰石头啊。
去年田守诚出国考察,开中央工作会议时,由第二把手郑子云参加。那时,所谓六十一个叛徒问题还没有个说法,庐山会议也没有平反,刘少奇的问题还没提到日程上来。你郑子云听就是了嘛,发什么言! 说什么:“干部免不了要犯错误的,以后谁犯了什么错误,就是什么错误。是什么性质错误,就是什么性质的错误。不要一犯错误,就是叛徒、特务。刘少奇那个专案的材料,什么问题都不说,光说是叛徒、内奸、工贼,我认为这是苏联秘密警察的办法。
还有彭德怀、杨尚昆同志的问题,也说他们里通外国,抓一些莫须有的事,不能说服人。今后处理干部,要实事求是。“
这样的话,是冲着谁呢? 太危险了。当然喽,现在刘少奇同志的冤案平反了,六十一个叛徒的问题、一九五九年庐山会议的问题,都平反了。但终究是冒险的。而冒险总会有所失误,说不定哪一次一个筋斗就栽了下去。“反击右倾翻案风”那次,田守诚那么一个谨慎的人,等了又等,看了又看,结果还是失算了。那个教训,足够田守诚窝心一辈子。
会上有人提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的讨论,不是会议的议题,可以把这个问题作为理论问题从容讨论。郑子云却说:“这个问题讨论得好,下一阶段的会才能讨论得好。这次会议要讨论许多重大的方针政策,讨论了就要干的。这许多方针政策是以指导思想为基础的,党的高级领导机关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意见。
如果有的理论刊物不同意,再有中央哪位负责同志也不同意,再加上有人说现在是让他们‘放’,如果现在是‘放’,以后是不是又要t 收,? 我们具体执行的同志就不放心,没法放手去干。理论家可以从容讨论,我们回去就要根据会议的精神干,我们不可能坐而论道。“
人家讲人家的意见嘛,你郑子云愿意论就论,不愿意论就不论,得罪人有什么好处,特别是舆论阵地,搞不好什么时候找岔子在报刊上给你来一家伙,那影响可怎么收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