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领导的。”
郭全海添着说:
“牲口牵回去,见天拉车,拉磨,种地,打柴火,要想想牲口是从哪来的;分了东西就忘本,那可不行。”
许多声音回答道:
“那哪能呢?咱们可不是花炮。”
郭全海说:
“现在分吧。”说罢,跳下地来,栽花先生提着石板,叫第一号。第一号是赵大嫂子。她站在人身后,摆手说不要。老初忙走过来问她:
“大嫂子,你咋不要?”
赵大嫂子右手拉着锁住,左手摇摇说:
“咱家没有男劳力,白搭牲口,省下给人力足的人家好。”老初说:
“我说你真傻,要一个好呀,拉磨,打柴,不用求人了。”赵大嫂子说:
“小猪倌要另立灶火门,咱娘俩能烧多少柴,拉多少磨?还是不要好。”
老孙头站在旁边寻思着:要是赵家分了马,他插车插犋①,不用找别家,别家嘎咕②,赵大嫂子好说话。他怂恿她道:
“还是要一个好呀,你要没人喂,寄放我家,咱两家伙喂。你们烈属还不要,谁还配要?”
①两家或三家的牲口伙拉一辆车,叫做插车,两家或三家的牲口伙拉一具犁或耙,叫做插犋。
②难对付,不好说话。
赵大嫂子说啥也不要。栽花先生叫第二名,这是郭全海。老孙头慌忙跑去,附在他耳边说道:
“拴在老榆树左边的那个青骒马,口小,肚子里还有个崽子,开春就下崽,一个变两个。快去牵了。”
郭全海笑道:
“开春马下崽子了,地怎么种?”
“一个月就歇过来了,耽误不了。”
郭全海对自己的事从来总是随随便便的,常常觉得这个好,那个也不赖。老孙头要他牵上青骡马,他就牵出来,拴在小学校的窗台旁的一根柱子上,回来再看别人分。
叫到老初的名字的时候,他早站在牛群的旁边,他底根想要个牤子,寻思着牤子劲大,下晚省喂,不喂料也行,不像骡马,不喂豆饼和高粱,就得掉膘。他今年粮食不够,又寻思着,使牛翻地,就是不快当,过年再说吧。他牵着一个毛色像黑缎子似的黑牤牛,往回走了。一个小伙子叫道:“老初,要牛不要马,是不是怕出官车呀?”
老初回过头来说:
“去你的吧,谁怕出官车?推到我的官车,不能牛工还马工,换人家马去?”
老田头走到老孙头跟前,问道:
“你要哪个马?”
老孙头说:
“还没定弦①。”
①定弦:打定主意。
其实,他早打定了主意,相中了拴在老榆树底下的右眼像玻璃似的栗色小儿马。听到叫他名,他大步流星地迈过去,把它牵上。张景瑞叫道:
“瞅老孙头挑个瞎马。”
老孙头翻身骑在儿马的光背上。小马从来没有骑过人,在场子里乱蹦乱跑,老孙头揪着它的剪得齐齐整整的鬃毛,一面回答道:
“这马眼瞎?我看你才眼瞎呢。这叫玉石眼,是最好的马,屯子里的头号货色,多咱也不能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