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探物的细铁条。
雨下着,院里湿漉漉的。她顶雨站在院子的当间,脚踩着地面,泞泥盖没脚骨拐①。她听见屯外野地里的一声声瘆人的狼嗥,又冷又怕,心里直哆嗦。她寻思着:“往哪儿去呀?”爹妈死了,早没有家了,妇女会是小糜子当令,她无处投奔。她爬上苞米楼子,伏在苞米堆子上,幽幽凄凄地哭一个整宿。
①脚踝。
雨哗哗地落着,她的哭声没有人听见。
天麻花亮,她从苞米楼子上跳下,光着脚丫子,跑出大门。跑不远遐,碰到白大嫂子在井台上打水。看见她两眼红肿,两脚光着,白大嫂子吃惊地问道:
“刘桂兰,你怎么的呐?”
刘桂兰光顾着哭,说不出话来。白大嫂子挑着水筲子,邀她往她家里去歇歇。回到家里,白大嫂子给她换掉湿衣裳,洗净泥巴脚,叫她上炕。她一面烧火做饭,一面跟她唠着嗑。刘桂兰把苦水都倒出来,说到伤心处,哭得没有头。白大嫂子说:
“别哭了,往后就呆在我家。看谁敢来整你?”
从那以后,刘桂兰躲在白家。白大嫂子叫她做些针线活,整天不出门,免得叫她婆家的人看见。过了一个月,小老杜家打听出来了,想要人,自己又不敢来要。他们知道,白大嫂子是不好招惹的。小老杜家告到妇女会。小糜子派人来劝白大嫂子,把人交出来。白大嫂子说:
“你叫小糜子来,咱们评评理。”
小糜子害怕白大嫂子把自己不能见人的事,也给啁①出来,不敢上门。小老杜家又告到张富英那儿。张富英放出一个话,说要派民兵来抓。白大嫂子听到这话,站在公路上,扬起她的黑老鸹的羽毛似的黑眉毛,大声吵嚷道:
“刘桂兰是我收留了,谁敢来抓,叫他来,咱跟他豁上。你们山高皇帝远,干的好事,只当我姓白的不知道?”
①啁:音周,义如掏或翻。
张富英气急眼了,真要来抓人。李桂荣估量白家是干属,怕把事情闹大了,区上县里派人来调查,惹火烧身,反倒不美。他劝张富英:
“咱们不要管这些闲事,白家屋里的是个惹不起的母夜叉,你还不知道?”
小老杜家又到杜善人跟前诉说。杜善人架着眼镜,正在看报纸。他是常常悄悄找些《东北日报》来看的,从那上面研究我们的政策,估量战争的形势。这会正看着人民解放军冬季攻势胜利的消息,蒋匪一师一师被咱们歼灭。小老杜家来求他帮忙抢回刘桂兰,杜善人叹一口气说:
“唉,往后瞧瞧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