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赶快去查清楚!带咱们家所有的人丁一起去!先救人要紧!知道吗?”“是的,老爷。”来人快马加鞭的去了。巧兰和韩夫人依偎着,彼此安慰,彼此焦虑,彼此恼乱,整整一夜,韩家没有一个人能睡。大家都站在楼台上,翘首望着城尾的火光,直到黎明的时候,那火焰才慢慢的敛熄了下去。巧兰已急得失魂落魄,恨不得能生两个翅膀,飞到白家去看看。但是,她是个女儿家,又是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她怎能亲自去看呢!偏偏派去的人,迟迟未归。巧兰满屋子乱绕,跺着脚,叹着气,骂那些不中用的家人。韩老爷看女儿急,自己心里更急,看天色已亮,就亲自骑着马去探望了,这一去,就又是三个多时辰,直到晌午时分,韩老爷才灰白着脸,疲惫万分的带着家人回来了。韩夫人急急的迎上前去问:“怎样?老爷?”“所有的房子全烧掉了。”韩老爷沉痛的说。
“人呢?”韩夫人焦灼的问。
“巧兰,你退下,我要和你妈单独谈谈。”
巧兰惊惧的看了父亲一眼,心里立即涌上了不祥的预感,不敢多问,她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前跪了下来,默默的祷告著神的保佑,并暗暗发誓说:“如果白郎已死,我韩巧兰必相随于地下!”
丫环绣锦,闻言心惊,忍不住劝解的说:
“不管怎样,小姐,你总要看开一点呀!而且,情况也不会坏到那个地步!”巧兰默然不语,但决心已下。既然心里打定了主意,她倒也不惊慌了,只是安静的等母亲来告诉她消息。片刻之后,母亲来了,苍白着脸,含着泪,她握着巧兰的手说:
“巧兰,你公公婆婆都幸免于难,但是嫂嫂死了,元凯为了去救侄儿,现在受了重伤,你爹本想接他来家,但是你是未过门的媳妇,有许多不便,现在他们都被你公公的弟弟接走了。元凯那孩子,是生是死,我们还不能预料,但是,他不像个夭折的命,我们只有求神保佑了。”
巧兰点了点头,眼泪沿颊而下,转头望着窗外,她举首向天,谢谢天!毕竟他还活着!只要他一天活着,她就一天不放弃希望,他一旦不治,她也绝不独活。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她显得出奇的平静,只是轻轻的说了句:
“妈,好歹常派人去看看!”
“傻孩子!这还用你说吗?”韩夫人叹口气说,站起身来:“你也休息休息吧!愁坏了身子,对元凯也没帮助,是不是?”
巧兰再点了点头。母亲长叹了一声,去了。
这之后,是一连串担惊受怕的日子,巧兰食不知味,寝不安席,迅速的,她消瘦了下去,憔悴了下去。韩家每日派人去探问消息,一忽儿说情况好转,一忽儿又说情况转坏,这样拖宕着,足足拖了将近一个月。然后,有一天,派去的家丁回来后,就进入了韩老爷和夫人的房间,经过一番很久的密谈,夫人哭得眼睛红肿的出来了。走进巧兰的卧房,她含着泪说:“巧兰,我无法瞒你,拖了一个月,他还是死了。”
巧兰转过身子,用背对着母亲,手扶着桌沿,身子摇摇欲坠。但是,却喉中哽塞的,很平静的说:
“妈,我早料到他会不治的,或者,他一开始就死了,你们只是要骗我一个月而已。”
“巧兰!”做母亲的泪下如雨了。
“是吗?”巧兰车转了身子,双目炯炯然的注视着母亲。“是吗?他早就死了?失火的那晚就死了!你们怕我受不了,故意骗我,现在才告诉我!”
“哦,巧兰,”韩夫人拥住了女儿。“反正他是死了,你管他什么时候死的呢!”“我竟连葬礼都没有参加!”巧兰低低自语。“元凯既去,我何独生!”说完,她猛的打开桌子的抽屉,拿出一把利剪,往喉中便刺,韩夫人惊呼了一声,和绣锦同时扑了上去,丫环仆妇们也闻声而至,大家按住巧兰,抢下了那把剪刀,喉上已经刺破了皮,幸好没有大伤。韩夫人一面帮女儿包扎,一面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一面哭,一面说:
“巧兰,想我快五十的人了,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既无兄弟,又无姐妹,你爹和我,把你像珍珠宝贝似的捧大了,给你订了亲,原以为是份好姻缘,谁知白郎短命,骤遭不幸。而你要相从于地下,就不想想你自己的父母,垂老之年,晚景何堪?巧兰巧兰,你自幼像男孩般念书识字,也算是知书达理的孩子,难道你今日就只认夫家,不认娘家?你死容易,要置父母于何地?难道要让作娘的也跟着你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