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驾之马可就驰驱,跃冶之金终归型范;只一优游不振,便终身无个进步。白沙云:“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真确论也。
【译文】
颠翻车驾的野马可以练就它疾驰效力,踊跃冶炼的金属终究归复于模具规范;只要一时优柔寡断游手好闲不加振作,就是终了一生也不会有一个前进步伐。白沙先生说:“做人有多少毛病未必足够羞耻,一生没有一点毛病才是我的忧患。”真是确切的言论啊。
【注解】
泛驾之马:泛驾,翻车。亦喻不受驾御。《汉书武帝纪》:“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颜师古注:“泛,覆也……覆驾者,言马有逸气而不循轨辙也。”泛驾之马指性情凶悍不易驯服控御的马,借以比喻不守常轨的豪杰。
驰驱:策马疾驰。《孟子滕文公下》:“吾为之范我驰驱,终日不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奔走,效力。宋苏辙《代张公祭蔡子正资政文》:“声闻於朝,遂付兵枢,剔朽鉏荒,许之驰驱。”
跃冶之金:当铸造器具熔化金属往模型里灌注时,金属有时会突然暴出模型外面,这就是所谓跃冶之金,比喻不守本分而自命不凡的人,语出自《庄子大宗师》篇:“今之大冶铸金,金踊跃曰:‘我且必为镆铘。’冶必以为不祥之金。”成玄英疏:“夫洪炉大冶,镕铸金铁,随器大小,悉皆为之。而炉中之金,忽然跳踯,殷勤致请,愿为良剑,匠者惊嗟,用为不善。”后以“跃冶”比喻自以为能,急于求用。亦指乐于接受锻炼而成良器。宋范仲淹《金在熔赋》:“昔丽水 而隐晦,今跃冶而光亨。”
终归:终究,毕竟。唐张鷟《游仙窟》:“纵使身游万里外,终归意在十娘边。”
型范:铸造时用的模具。范文澜《关于中国历史上的一些问题》:“地下发掘证明,战国已有不少铁制的兵器的型范,用以造铜兵器和农具。”典范,法式。明谢廷杰《<诚意伯刘文成公集>序》:“光昭往训,树之风声,为世型范,何敢让哉。”
优游:作事犹豫,不果决。《汉书儿宽传》:“今将举大事,优游数年,使羣臣得人自尽,终莫能成。”颜师古注:“言不决也。”此处指优柔寡断,游手好闲。
进步:向前行步。《敦煌变文集张义潮变文》:“陈元弘进步向前,称是‘汉 朝使命,北入迴鶻充册立使’。”谓人或事物向前发展,比原来好。《朱子语类》卷四二:“为学须先寻得一箇路逕,然后可以进步,可以观书,不然则书自书、人自人。”
白沙:明朝学者陈献章,广东新会人,字公甫,由于隐居白沙里,因此世人就称他为“白沙先生”,于明正统十二年进士及第,然而并未因此踏入仕途,被誉为“活孟子”。著有《白沙集》十二卷传世。
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出自明陈献章《七绝答張梧州書中議李世卿人物荘定山出處熊御史薦剡所及之二》:“為人多病未足羞,遍身無病是吾憂。眼中誰是醫和手,恨殺刀圭藥未投。”
确论:精当确切的言论。《魏书逸士传李谧》:“而先儒不能考其当否,便各是所习,卒相非毁,岂达士之确论哉?”
【评语】
一个有大志、有追求的人不要怕艰苦的磨炼。孟子说“忧劳足以兴国,逸豫足以亡身。”又说:“天将降大任于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就说明一个人要想创立大事业,必须先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磨练心性,看他是否经得起困难的考验,然后才经得起巨浪的冲击,担当起“挽狂澜于既倒”的经邦治国重任。这就好比说顽劣不驯的野马在你叫他驯服驾车之前,必须请良师调教来操纵它,然后它才能驰骋千里。又比方说顽金不纯粹,遇到了炉火锻炼的时候,喷出炉外向四下溅跃,经过冶金工人把它巧妙纳入炉中一再锻炼,终于使它入于铸造的模型之中,成了有用的器皿。所谓:“百炼千磨真铁汉。”我们不怕生来有任何毛病,只要能够奋发修养,去掉了本身的缺点,没有不能成功的。最怕的是一个人生来就悠游岁月无所事事,精神不振、贪图安逸,这样荒废一生实在是可悲可怜。如八旗子弟无所事事的人,一生没什么波澜,终将被社会厌弃,被历史遗忘。一个追求者的一生可能要走弯路,有过失,但只要认识正确,不停脚步,终将会有所成就。白沙先生说:“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 是比喻人有过能改不算是羞耻,怕的是无病悠游的人,孔子所说的乡愿也就是这一流的人,一个国家这样的人多了,便没有进步,那不亡国又将何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