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心中只惦记抽柴的事,因闷的心中筹画。探春因问他:“昨日扰了史大妹妹,咱们回去商议着邀一社,又还了席,也请老太太赏菊何如?”宝玉笑道:“老太太说了,还要摆酒还史妹妹的席,叫咱们做陪呢。等吃了老太太的,咱们再请不迟。”探春道:“越往前越冷了,老太太未必高兴。”宝玉道:“老太太又喜欢下雨下雪的,咱们等下头场雪,请老太太赏雪不好吗?咱们雪下吟诗,也更有趣了。”黛玉笑道:“咱们雪下吟诗,依我说,还不如弄一捆柴火,雪下抽柴,还更有趣儿呢!”说着,宝钗等都笑了。宝玉瞅了他一眼,也不答话。
一时散了,背地里宝玉到底拉了刘姥姥,细问那女孩儿是谁。刘姥姥只得编了告诉他:“那原是我们庄子北沿儿地埂子上,有个小祠堂儿,供的不是神佛,当先有个什么老爷”说着,又想名姓。宝玉道:“不拘什么名姓,也不必想了,只说原故就是了。”刘姥姥道:“这老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位小姐,名字叫什么若玉,知书儿识字的,老爷太太爱的象珍珠儿。可惜了儿的,这小姐儿长到十七岁了,一病就病死了。”宝玉听了,跌足叹惜,又问:“后来怎么样?”刘姥姥道:“因为老爷太太疼的心肝儿似的,盖了那祠堂,塑了个像儿,派了人烧香儿拨火的。如今年深日久了,人也没了,庙也烂了,那泥胎儿可就成了精咧。”宝玉忙道:“不是成精,规矩这样人是不死的。”刘姥姥道:“阿弥陀佛!是这么着吗?不是哥儿说,我们还当他成了精了呢。他时常变了人出来闲逛。我才说抽柴火的,就是他了。我们村庄上的人商量着还要拿榔头砸他呢。”宝玉忙道:“快别如此。要平了庙,罪过不小!”刘姥姥道:“幸亏哥儿告诉我,明日回去,拦住他们就是了。”宝玉道:“我们老太太、太太都是善人,就是合家大小也都好善喜舍,最爱修庙塑神的。我明日做一个疏头,替你化些布施,你就做香头,攒了钱,把这庙修盖,再装塑了泥像,每月给你香火钱烧香,好不好?”刘姥姥道:“若这样时,我托那小姐的福,也有几个钱使了。”宝玉又问他地名庄名,来往远近,坐落何方,刘姥姥便顺口诌了出来。
宝玉信以为真,回至房中,盘算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出来给了焙茗几百钱,按着刘姥姥说的方向地名,着焙茗去先踏看明白,回来再作主意。那焙茗去后,宝玉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急的热地里蚰蜒似的。好容易等到日落,方见焙茗兴兴头头的回来了。宝玉忙问:“可找着了?”焙茗笑道:“爷听的不明白,叫我好找!那地名坐落,不象爷听的一样,所以找了一天,找到东北角田埂子上,才有一个破庙。”宝玉听说,喜的眉开眼笑,忙说道:“刘姥姥有年纪的人,一时错记了也是有的。你且说你见的。”焙茗道:“那庙门却倒也朝南开,也是稀破的。我找的正没好气,一见这个,我说可好了,连忙进去。一看泥胎,唬的我又跑出来了,活象真的似的!”宝玉喜的笑道:“他能变化人了,自然有些生气。”焙茗拍手道:“那里是什么女孩儿?竟是一位青脸红发的瘟神爷!”
宝玉听了,啐了一口,骂道:“真是个没用的杀材,这点子事也干不来!”焙茗道:“爷又不知看了什么书,或者听了谁的混账语,信真了,把这件没头脑的事派我去碰头。怎么说我没用呢?”宝玉见他急了,忙抚慰他道:“你别急,改日闲了,你再找去。要是他哄我们呢,自然没了;要竟是有的,你岂不也积了阴骘呢?我必重重的赏你。”说着,只见二门上的小厮来说:“老太太屋里的姑娘们站在二门口找二爷呢。”不知何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