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曲春山带剑,一湾秋水藏枪。不是孙权阿妹,无非闵损亲娘。
浪说凤逑鸾配,空成蝶恋蜂狂。怒则庞涓孙膑,喜时梁鸿孟光。
若使娴于姆训,庶几不坠夫纲。无那有人护短,致教更不贤良。
再说薛素姐自到狄家,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就是两月。这六十日里边,不是打骂汉子,就是忤逆公婆。这狄宾梁夫妇,一则为独儿独妇,百事含忍;二则恐人笑话,打了牙只往肚里咽;又亏不尽那姑子李白云预先说了那前生的来历,所以绝不怨天尤人,甘心忍受。
狄宾梁家的觅汉李九强,叫他往仓房里量出稻子来晒,因他久在家中做活,凡事都也托他,不甚防备;况那一年得了杨春那二十两银子买了地,靠了大树,绝不沾霜,耕芸锄种,俱是狄家的力量,打来的粮食,春放秋收,利中有利,成了个觅汉中的富家。既然富足,也就该生礼义出来,谁知这样小人,越有越贪,抵熟盗生是其素性。量稻子的时候,乘狄宾梁不在跟前,便多量了两袋,寄在房客卖私盐的陈柳家中。这陈柳若是个好人,拒绝了他,不与他寄放;其次,全全的交还与他;再其次,你便留他一半也可。谁知这陈柳比李九强更狠十倍,更贪几分!李九强量完了稻子,锁了仓门,交还了匙钥,走到陈柳家,取那寄放的稻子。陈柳说:“李哥,你来做甚?”李九强说:“我来抗那稻子了。”陈柳说:“抗甚么稻子?你多昝买了稻池打出稻子来了?”李九强说:“我没有稻池,这是主人家支与我的工粮。”陈柳说:“你的工粮不在你家罢,寄在我家做甚?你休要弄的来历不明,犯出来,带累我住不成房子,稻子我收着哩,我去问声狄大叔,看该与你不。”李九强说:“陈柳子,你就不见人了?这能值几个钱,就昧了心?”陈柳说:“我怎么昧心?我只问声狄大叔,他说该与你,我就与你去了。我待要你的哩!”李九强说:“杭杭子的腔!罢!你问甚么问,你可倒那布袋还我。”陈柳说:“我又没替狄大叔抗粮食,布袋怎么到俺家里?我就有布袋,也只交给狄大叔,也没有给你的。”李九强说:“罢呀怎么!你就使铁箍子箍着头?”
李九强敢怒而不敢言,怀着一肚皮仇气去了。陈柳也便没有颜面,另寻了别家的房子,搬开去了。李九强时刻图谋报仇,不得其便。陈柳虽然大卖私盐,谁知这久惯盐徒都与这巡盐的民壮结成一伙,四时八节都与那巡役纳贡称臣,所以任凭那盐徒四处横行,壅阻盐法。阻一日,绣江县的典史因盐院按临省城,考察了回来,一条腿歪跨在那马上,到了狄家客店歇住,下了马,要吃了饭去,一瘸一瘸的往里走,走到正房坐下。狄宾梁知是本县父母,流水杀鸡备饭,拨了李九强、狄周在那里服事。听见手下人凄凄插插的说:“典史因拿私盐不够起数,蒙盐院戒饬了十板,甚是没有好气。”
李九强打听得陈柳这一日夜间正买了许多私盐藏在家里,尚未曾出去发脱,要得乘机报复,服事中间,说道:“小人闻的四爷因私盐起数不够,受了屈回来。这绣江县要别的没有,若要私盐,休说每月止要四起,就是每月要四十起也是有的。只这明水地方拿的,还用不尽哩。”典史说:“我着实问他们要,他们只说因巡缉的严紧,私盐不敢入境。昨日考察,被盐院戒饬了十板。”李九强说:“小人听见人说道是四爷不教人拿,任人贩卖。”典史说:“你看我是风是傻?我一个巡盐官,我倒教别拿卖私盐的?”
李九强说:“四爷,你要肯拿,这眼皮子底下就有一个卖私盐的都把势哩。只是四爷你不敢拿他。”典史说:“他既卖私盐,我怎么不敢拿他?只怕他是连春元家,深宅大院的,我不好进去翻的。除了他家,凭他甚么富豪,我不怕他。如今被火烧着自己的身子,还顾的人哩。你说,是甚么人?我叫人拿去。李九强说:“差人拿不将他来,差人都合他是一个人,谁肯拿他?四爷,你肯自己去堵住门子,一拿一个着。”典史说:“这要翻出盐来才是真哩。”李九强说:“你看四爷。要翻不出盐来,这事还好哩!”
典史说:“咱就去,回来吃饭。”骑上马,跟了许多人,叫了地方乡约,李九强引了路,一直奔到陈柳门口。差人堵住门,典史领人进去,何消仔细搜简,两只大瓮、两个席篓,还有两条布袋、大缸、小瓶,尽都是满的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