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员外的娘子自从生了女儿巧姐以后,坐了凉地,患了个白带下的痼病,寒了肚子,年来就不坐了胎气,一条裤子穿不上两三日就是涂了一裤裆糨子的一般,夏月且甚是腥臭,肚里想说:“这等异人,必定有甚海上仙方。”口里只不好对狄周说得。
真君吃完了饭,从地上撮了一捻的土,吐了一些唾沫,丸了绿豆粒大的三丸药,袖中取出一片纸来包了。临去,谢过斋,将那药递与狄员外道:“女施主要问你得药,不曾说得,可使黄酒送下即愈。”狄员外收了,谢说:“师傅若要用斋时候,只管下顾。那张水云是指他不得的。这街上的居民也没有甚么肯供斋饭的。”送出大门去了。
狄员外回到后面向娘子说:“你要问道人讨药,不曾说得。道人如今留下药了,叫使黄酒送下。但不知你要治甚么病的?”娘子道:“我还有甚么第二件病来?这是我心举了一举意,他怎么就便晓得?”解开包看,那药如绿豆大,金箔为衣,异香喷鼻。狄员外道:“这又奇了!我亲见他把地上的土捻在手心内,吐了一滴唾沫合了,搓成三丸粗糙的泥丸,如何变成了这样的金丹?”热了酒送在肚里,觉得满肚中发热,小便下了许多白白的粘物,从此除了病根。从这一日以后,真君也自己常来,狄员外也常常请他来吃斋,大大小小,背地里也没个唤他是道士,都称为神仙。
一日,棉花地里带的青豆将熟,叫狄周去看了人,拣那熟的先剪了来家。狄周领了人,不管生熟,一概叫人割了来家。狄员外说道:“这一半生的都尽数割来,这是骰了,不成用的。”狄周强辩道:“原只说叫我割豆,又不曾说道,把那熟的先割,生的且留在那边。浑浑帐帐的说不明白,倒还要怨人!”狄员外道:“这何消用人说得?你难道自己不带眼睛?”狄周口里不言,心里骂道:“这样浑帐杭杭子!明日等有强盗进门割杀的时候,我若向前救一救也不是人!就是错割了这几根豆,便有甚么大事,只管琐碎不了!”一边心里咒念,一边往处走了出来。只见三不知在那心坎叮了一下,虽然不十分疼,也便觉得甚痛,解开布衫来,只见小指顶大一个蝎子,抖在地上,赶去要使脚来蹋他,那蝎子已钻进壁缝去了。狄周喃喃呐呐的道:“这不是真晦气!为了几根豆子,被人琐碎一顿,还造化低的不够,又被蝎子螫了一口;可恨又不曾蹋死他,叫他又爬得去了!”
次日,狄员外叫他请真君来家吃斋。看见狄周,真君笑道:“昨日蝎子螫得也有些痛么?”狄周方省得昨日的蝎子又是神仙的手段,随口应说:“甚是疼得难忍!”真君笑说:“这样疼顾下边的主人,以后心里边再不要起那不好念头咒骂他!”从袖里摸出两个蝎子来:一个大的,约有三寸余长;一个小的,只有小指顶大。真君笑说:“这样小蝎子没有甚么疼,只是这大蝎子叮人一口,才是要死哩!”说着,又把那大小两个蝎子取在袖里去了,与狄周说笑着,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