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荼衣垢同苦辛,富贵贫穷期白首。
朱颜祇为穷愁枯,破忧作笑为君娱。
无端忽作莫须有,将我番然暗地休。
散同覆水那足道,有眉翠结那堪扫。
自悔当年嫁薄情,今日番成难自保。
水流花落雨纷纷,不敢怨君还祝君。
今日洋洋初得意,未知还念旧钗裙?
又曰:
去燕有归期,去妇长别离。
妾有堂堂夫,夫心竟尔疑。
撤弃归娘家,在家欲何之?
有声空呜咽,有泪空涟而。
百病皆有药,此病谅难医。
丈夫心反复,曾不记当时。
山盟并海誓,瞬息且推移。
吁嗟一女子,方寸有天知。
且说那些新中的举人旧规先要见房师,即时参谒。申推官的门子写了七个举人的名姓在那边,寻来寻去这般问,一时间问着了柳家天吉。那门子领到三司所里,同年各各相认。
内中杭州两名,嘉兴两名,湖州一名,绍兴一名,金华一名,齐齐七个举人。门子引进至公堂,再到易一房,一齐进来参拜。申嵩留他坐下,道:“七位贤契,俱有抱负,都是皇家柱石,内中那一位是柳贤契?”柳生春打躬道:“是门生。”申嵩把他仔细一看,道:“贤契你有何阴骘之事,可为我言之。”柳生春心下已知王有道中了,要使他夫妻完聚,故意妆点孟月华许多好处。道:“念门生德薄才庸,蒙老师山斗之恩,提挈孤寒,并没有一点阴骘。”申嵩道:“不瞒贤契说,佳卷已失孙山外矣,不知怎么又在面前,如此者三次。若无莫大阴骘,焉有鬼神如此郑重乎?”生春道:“门生自小尊奉《太上感应篇》,内中好淫女色是第一件罪过,门生凛凛尊从。今春三月十五晚,避雨于武林门外亭子中间。不期进去先有一妇在内。
彼时门生欲出则大雨倾盆,欲进则妇人悲惋。那雨又大,加以风雷之猛。后来略住,而城门已闭。妇人乘湿欲行。彼时门生想道:“他是个女流,因门生有碍,故此趁湿而行,心实不安。其时门生去了,后不知其妇如何。”王有道忙向柳生春道:“年兄知他姓甚名谁?”柳生道:“男女之间不便启齿,怎好问得?”王有道忙对申嵩道:“老师,避雨之妇,正是门生之妻。”众人愕然道:“这般果有此事来?在柳年兄这也难得。”
王有道说:“后来门生知道,疑为莫须有,四月间弃了。”申嵩听见道:“贤契差矣。方才柳生之言出于无心。话是实的,何可屈害贞姬,令人闻之酸鼻?”柳生道:“不知就是年嫂,多有得罪了。在弟原无意欲为之心,莫须有三字,何能服天下?”
那五位同年道:“年兄快整鸾凤,速速请回,真有负荆之罪了。”
柳生道:“年兄赴过鹿鸣,弟当同往迎取年嫂完聚。”申嵩道:
“王生,你得意之时,不宜休弃贞洁糟糠,速宜请归。”王有道说:“老师与年兄见教领命是了。”只听得按院着承差催请各举子簪花赴宴。申嵩拱一拱手,各人齐上明伦堂,挂红吃酒。怎见得?有集唐诗一首为证:
天香分下殿西头,独许君家孰与俦。
月里仙姝光皎皎,人间清影夜悠悠。
九霄香沁金茎露,八月凉生玉宇秋。
约我广寒探兔窟,陵云高步上瀛州。
只见这九十名新举人,上马扳鞍,扬眉吐气,一个个往大街,迎到布政司赴鹿鸣宴。
王有道与柳生春,二人敬了两主考并察院房师的酒,竟到孟家。鸣时吃了一惊。见是女婿,道声:“恭喜了。只是屈害小女。”柳生春道:“老先生不须说令爱之事。已与令婿讲明了。同避雨的就是学生。今特奉迎令爱。”孟鸣时见说,忙忙进内与月华说知。月华见说,既是那生在此,正好觌面讲明,免玷清白,竟走出来。柳生上前作揖:“年嫂不必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