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禀遵母命,向法本长老恭恭敬敬地道了万福。
法本长老双手合十道:“不敢当,小姐免礼。”
红娘在一边看那法本长老银须白发,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不禁动了顽皮之心,插嘴道:“老和尚,小红娘给你叩头啦。恭祝老和尚再活一百零一岁。”说罢,叩了两个头。
红娘的调皮,在崔府是有名的,连老夫人有时也拿她没办法。但现在初来乍到,对了陌生人还要顽皮,未免太不成话。如果传到外人耳朵里,还不知怎样笑话崔府的家教。于是老夫人把脸一沉,喝道,“红娘,休得无礼!”法本长老却是无所谓,倒觉得这女娃娃天真可爱,见老夫人沉下脸来,忙在一旁为红娘解围,笑道:“呵,呵!无妨,无妨,姑娘免礼。”回身向老夫人道:“请进内献茶。”
于是老夫人一行人等随着知客和尚前行,法本长老前面带路,一直来到方丈,彼此谦让落座。
老夫人等小和尚呈上茶来,一阵乱定,徐徐开口问道:“长老一向可好?”长老欠身合十,答道:“贫僧托老夫人之福,还算康泰,老夫人谅必清健。”
老夫人说道:“老身家门不幸,先夫弃世,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说着不觉掉下泪来。
长老忙劝慰道:“老相爷仙逝,令人痛悼,还望老夫人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要紧。”
老夫人取出汗巾,擦一擦眼泪,说道:“老身此次的来意,已命崔安转达,未知长老应允否?”
长老忙道:“老夫人说哪里话来!想小寺全靠老相爷生前所赐,断无不允之理,老夫人只管安心住下便是。”
老夫人道:“如此多谢了。惊扰清净,于心不安,且容日后补报。老身思量着在贵寺稍停数日,着人到京师去把侄儿郑恒唤来一起回博陵去。”长老道:“既来之,则安之。但请宽心住下,待路途平靖些再作打算不迟。”
老夫人问道:“不知寺内可有安静处所否?”
长老道:“本寺西厢之旁有座院子,房屋颇宽敞,地势又幽静,和小寺有围墙相隔,可称独门独户,绝无闲人打扰,现在全都空在那里,正好安置。只须着小沙弥打扫一下即可。”
老夫人道:“有劳长老费心了。”
长老道:“老夫人不必客套,理当如此。”
这时,老夫人和长老在方大清谈,小姐、丫环等在一侧奉陪。其他人就忙开了:小沙弥们自去打扫院落,老家人则指挥车夫们抬箱笼,扛灵柩,忙个不亦乐乎。他们忙他们的,放下不提。
且说那座长老用来安置老夫人的院子。院子坐落在藏经阁之后,寺院的西厢之东,坐北朝南,四面有一丈多高的青砖墙围着。踏进围墙大门,入目是一座四合大院,院后一座三开间三层小楼,小楼四周,也有砖墙围绕,整个院子又处在一座大花园之中,四周佳木葱笼。花草繁茂,奇石假山,曲径通幽,足可供怡心养性。看来这是当年崔相国修建此寺时,精心安排的。本欲告老还乡时在此处修身养性,礼佛参禅,颐养天年,享一番清福。可惜天不假年,还没来得及享用,就撒手西归,这也是崔相国始料不及的。
进得四合院来,迎面是大厅堂屋,左右是厢房,又都带着耳房。天井里有一条碎石小径,路面都是彩石铺就的■字花纹。大厅前面有两株龙槐,苍虬挺拔,生机盎然。室内窗明几净,陈设典雅。迎面是落地大屏门,屏门正中悬一幅张僧繇画的白衣观音像。两旁挂一副虞世南写的对联,上联是“西天既许分东土”,下联是“南海当移住北方”。前面有一张红木天然几,上面安放一只博山金香炉,两边一对白铜蜡台,左手里一个三彩大花瓶,中插白玉柄拂尘,右手一架大理石天然山水紫檀木底座大插屏,佛像前一方红毡毯,上面放一个蒲团,大概是为住客礼佛准备的。大屏门之后开有一门,通向小楼。崔老夫人把一切青在眼里,不由得微微点头,表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