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童道:“谢小姐。”
小姐道:“琴童,你几时离开京师的?”
琴童道:“小的离开京师已一个多月了。”
小姐道:“相公好吗?”
琴童说道:“相公很好,我来的时候,相公去吃游街棍子去了。”红娘笑着说道:“胡说八道,相公中得又不是盗贼状元,吃什么游街棍子!”小姐也笑笑说道:“这孩子一点都不懂,那是状元夸官,游街三日。”
琴童道;“刚才老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小姐道:“琴童,你来时相公有话否?”
琴童道:“小的来时,相公交代见了小姐,就说宫人怕娘子担忧,特地命小的先送书信来,还要讨小姐的回信哩。”
小姐道:“把书信给我。”
琴童在怀里拿出书信,双手呈给小姐。
小姐接信在手,眼泪不禁盈盈欲滴,低着头半天不开口。想想前一阵子因为想念他而憔悴减容光,当真你寄了信来,却又添了我一些新症候。你说出来的话不应口,你为什么不回来呢?红娘见小姐拿了信不拆开来看,却在呆呆地不知想些什么,说道:“小姐,快把信拆开来,看看姑爷当了个什么官?”小姐含着眼泪拆开信,心想他这信也是含着眼泪写的,一定是还没有落笔眼泪就先流下来了,要不这寄来的信纸上怎么有斑斑点点的泪痕呢?我这新泪痕又把他的旧泪痕湿透,正是一重愁翻做了两重愁啊!轻轻剥去人漆,缓缓抽出八行笺,低声念道:张珙百拜奉启芳卿可人妆次:自暮秋拜违,倏尔半载。上赖祖宗之荫,下托贤妻之德,举中甲第。即日于招贤馆寄迹,以伺圣旨御笔除授。唯恐夫人与贤妻忧念,特令琴童奉书驰报,庶几免虑。小生身虽遥而心常迩矣,恨不得鹣鹣比翼,邛邛并躯。重功名而薄恩爱者,诚有浅见贪饕之罪。他日面会,自当请谢不备。后成一绝,以奉清照:玉京仙府探花郎,寄语蒲东窈窕娘。
指日拜恩衣昼锦,定须休作倚门妆。
小姐读罢书信,感慨万千,张郎啊,当日在西厢月下偷偷往来,今日里你弹琴弹到了琼林宴上,谁能料到你这个跳东墙的脚会踏上了鳌头,谁又能想到你这个温柔的惜花心肠会化成蟾宫折桂能手,在胭脂花粉堆里还包藏着锦绣文章?从今以后,我这座晚妆楼要改成官衙了。
小姐又喜又悲,一回头看见琴童满面风尘,忙问道:“琴童,你吃饭了没有?”
琴童道:“启禀主母,小的从早晨到现在,一直站着,哪有饭吃,肚子早饿到背筋了。”
小姐道:“红娘,快传话小厨房,送饭来给琴童吃。”
红娘道:“是,小姐,别听琴童轻事重报,生三分病,装七分腔,哪能饿成这个样子?”
琴童道:“红娘姐姐,上有天、下有地,当中有良心,你是饱姐,哪知我饿汉的饥呵!”
红娘道:“小猴子,别油嘴滑舌的,讨打不是?”
不多一会儿,饭已送到,琴童道:“谢主母赏赐。小的就此吃饭,望主母赶快写信,相公命小的务必要讨主母回信,至要至要!”
小姐道:“红娘,把文房四宝与我拿来。”
红娘马上把笔砚等物拿了过来,小姐拿起笔,沉思了一会,一挥而就,信写好了,觉得还要寄点东西去,以表心意,就拿出汗衫一件,裹肚一条,袜子一双,瑶琴一张,玉簪一枚,斑竹管毛笔一枝。一件件放在桌子上,说道:“琴童,等会儿你把这些东西收拾好,替我带给相公。”
红娘道:“小姐,姑爷得了官,难道没有这几件东西,寄给他有什么缘故吧?”
小姐说道:“是啊!你不知道,这些东西花费了我多少心血和功夫,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红娘道:“这汗衫儿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