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道:“红娘姐姐,你和小姐到西厢去,被奶娘看到了,今天在中堂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大发雷霆,命我来传唤你。你快想些应付的法儿出来,再去见老夫人吧!”
红娘道:“是,多谢秋菊姐姐,我随后就到。”
秋菊道:“不要慌张,慢慢地想,我要去复命了。”秋菊自去复命。
红娘等秋菊走后,呆呆地站在那里,心想,糟了,西厢的事果然泄露了,这可怎么办呢?不过我也早料到,此事迟早总要泄露的,哪知这么快就瞒不住了。现在被老夫人知道了,这是不得了的事,虽然小姐和张相公做夫妻,是他们的事,可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红娘。小姐终究是老夫人的亲生女儿,绝对不至于不顾小姐的名节而当众责罚,自然要拿我顶缸,决不会宽恕。这可怎么办呢?只有先去跟小姐商量商量。
小姐因为晚上尽情受享云雨欢爱,太辛苦了,每天清早一回闺房就呼呼大睡,外边的事一概不问,在白天养足精神,以便晚上去西厢欢会。正在甜睡的时候,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
红娘见小姐还睡在那里,忙一掀帐门,说道:“小姐,不好了,西厢的事发作了啊!”
小姐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芳容失色,“啊哟”一声,几乎晕倒。
红娘道:“方才老夫人命秋菊传唤红娘立即到中堂,说什么奶娘在中秋节那晚,亲眼目睹我们到西厢去。现精老夫人大发雷霆,传红娘去责问!”小姐哭道:“啊哟,红娘呀,是我连累你了,总要替我遮盖遮盖啊!”
红娘道:“小姐,我的娘呵,我早就叫你做得秘密些,只叫你夜去明来,倒还有个地久天长。要知道你小姐和张相公握雨携云,如胶似漆,我红娘经常提心在口。谁知道你们太贪图欢娱,停眠整宿的,胆子也太大了,不是吗,有时候天还未黑就往西厢去。再说你小姐这些时眉毛散乱低垂,眼睛格外明亮,这都不要去说它,你自己试一试你的裙带短了多少?钮扣儿扣一下紧不紧,比一比早先是胖了还是瘦了?你长得越来越有精神,越来越风流了,即使没有奶娘多嘴多舌,老夫人也会看出来的。如今败露,早该预料得到,老夫人的心计又多,性情又狠毒,这次不是我红娘花言巧语、将无做有能哄得过去的。老夫人一定认为那穷酸做了女婿,小姐做了娇妻,都是我这个小贱人做的牵头。”
小姐道:“好红娘,你到了老夫人那里,说话要小心些,别说错了。”
红娘道:“我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一定会问:‘你这小贱人,我命你去侍候小姐,是要你行监坐守,监督小姐的,谁让你引诱小姐胡乱行走!’如若问起这一节,你看用什么话辩得过去,即使辩得过,那知情不举的罪名也逃脱不了。”
小姐道:“好红娘,我和张郎能够成为夫妻,全靠你从中帮助,我和张郎不会忘记你的。现在好事多磨,我娘亲不关心我,你红娘一向爱护我,这次无论如何要想想办法替我遮盖遮盖。”
红娘道:“小姐,说起来你受责怪是理所当然,你和张相公在床上颠鸾倒凤多么痛快,我红娘在窗子外边连轻声咳嗽都不敢,立在青苔上,绣花鞋子都冰凉湿透,我图些什么呢?今日里老夫人的家法板子粗,我这身嫩皮肉一定被抽得血淋淋。小姐啊,我想想替你们牵线搭桥瞎殷勤真是没有来由。”小姐哭着说道:“红娘,我是自作自受,不过现在老夫人叫你去,你就救救我吧!”
红娘道:“这可怎么办呢?”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
忽然红娘不哭了,眼泪一抹,对小姐说道:“小姐,别哭了!哭也无用,老夫人绝不会罢休。”
小姐也停止了悲泣,哽咽着说道:“红娘,可有什么妙法么?”
红娘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已经做出来,迟早总会泄露的。不过我想这事你我都没有过错,错的是老夫人。她如果不赖婚,你和张相公就是夫妻,哪里会有西厢的事?小姐,不必害怕,哭也没有用,一切有我红娘承担。你就在楼上等着,我去对付,如果说得过,你也别高兴;如若说不过,你也别烦恼。”小姐拉着红娘的手说道:“红娘,全靠你了!”红娘道:“小姐你放心,红娘拼了一身嫩皮肉挨一顿打,替小姐承担就是了。小姐,红娘去了。”说罢,转过身来,匆匆下楼。红娘此时反而心定下来了。
小姐见红娘下楼,一直送到楼梯脚,哭着说道:“红娘,都是我连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