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淡湖是认定红玉是总办姨太太的了,莫说请他他不敢不来,就是传他他也不敢不来。来了之后,恭恭敬敬的请示。红玉劈头一句便道:‘我不嫁了!’舒淡湖吃了一惊道:‘这是甚么话?’红玉道:‘承某大人的情,抬举我,我有甚不愿意之理。但是我想来想去,我的娘只有我一个女儿,嫁了去,他便举目无亲了。虽说是大人赏的身价不少,但是他几十岁的一个老太婆,拿了这一笔钱,难保不给歹人骗去,那时叫他更靠谁来!’舒淡湖道:‘我去和大人说,接了你娘到公馆里,养他的老,不就好了么。’红玉道:‘便是我何尝不想到这一层。须知官宦人家,看那小老婆的娘,不过和老妈子一样,和那丫头、老妈子同食同睡。我嫁了过去,便那般锦衣玉食,却看着亲生的娘这般作践,我心里实在过不去;若说和亲戚一般看待呢,莫说官宦人家没有这种规矩,便是大人把我宠到头顶上去,我也不敢拿这种非礼的事去求大人啊。我十五岁出来做生意,今年十八岁了,这几年里面,只挣了两副金镯子。’说着,便在手上每副除下一只来,交给舒淡湖道:‘这是每副上面的一只,费心舒老爷,代我转送给大人,做个纪念,以见我金红玉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上海标致女人尽多着,大人一定要娶个人,怕少了比我好的么。’
“舒淡湖听了一番言语,竟是无可挽回的了,就和红玉刚才听了那客人的话一般,唇也青了,面也白了,如水浇背,做声不得,接了金镯子,怏怏回去。暗想只恨不曾先下个定,倘是下了定,凭他怎样,也不能悔议。此刻弄到这个样子,别的不打紧,倘使总办恼了,说我不会办事,以后的生意便难做了。这件事竟急了他一天一夜,在床上翻来复去想法子,总不得个善法。直至天明,忽然想一条妙计,便一跃而起。”
只因这一条妙计,有分教:谮语不如蜚语妙,解铃还是系铃人。不知是一条甚么妙计,且待下回再记。